叶老又被孔子西吓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再次指着她开骂，先骂她个瘸子来抢他风头，再骂她是个什么规则都不懂的笨蛋，然后喋喋不休地网球的基本规矩说了一遍以彰显自己的学识渊博。
孔子西却充耳不闻，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对面防护网的小黄球上。神情一晃，几年的记忆又蜂拥而来。
她不是不懂网球规则，当然，这确实是她第一次碰网球。
阿大非常喜欢日本动漫，特别喜欢其中一部叫做《网球王子》的动漫，于是天天拽着她和老二一起看。久而久之，她虽然没接触过网球却也把规则了解得七七八八。
那时候阿大是真迷上了网球，她和老二就偷偷省下伙食费想买一副网球拍送给阿大作生日礼物。结果那天终于鼓起勇气上街，却发现网球拍贵得超乎她们的想象，无奈之下只能买了便宜的羽毛球拍代替。
她至今忘不了阿大收到球拍时开心到痛哭的模样，抱着她们拼命骂：“傻瓜！两个大傻瓜……”
那时候羽毛球成了她们最奢侈的玩具，院里的其他孩子都羡慕不已……
她收起思绪，给了小玲一个同样挑衅的眼神，转身后退两步，站到场中央，双手握拍，弯下腰，一副标准的防御姿势。
小玲嗤笑一声，一样走到场中央。把球在地上拍了几下，突然用力，球骤然弹起，跃起，挥拍！
孔子西眼里清晰地勾勒出球的前进路线，不料刚一动脚踝处就传来刺痛，身体慢了半拍，眼看球就要飞出她的掌控，她咬牙，身体往前一倒，迅速沿地滚了两滚，伸长右手，险险阻止球落地，并立刻用不轻不重的力量反击回去。
小玲显然没想到孔子西这样也能接到球，根本就没有任何回球的准备，好在这一次力量还是偏大了些，擦了边界线滚出去。
“七比六。”小玲领先一分，只要再拿下一球就赢了。
她怔怔地看着滚出场外的球，嘴角慢慢勾起惑人的弧度，轻启朱唇道：“呵，是我小瞧你了，现在开始我可不会再放水了。”
孔子西慢慢爬起来，同样勾了勾唇，却没有回应她的话，径直走到小晴面前，在她的惊讶中摘下她的面纱，柔声道：“借用一下。”转身回到场地，旁若无人地蹲下，用面纱在自己的左脚踝上缠了几圈，最后狠狠系紧。
那最后一刻的狠劲让围观的人不禁头皮发麻。
这是要决一死战了吗？但是她一个受伤的菜鸟怎么可能力挽狂澜？
孔子西活动了一下手腕，三次击球让她隐约找到网球的击球节奏。她轻轻摩挲这颗毛茸茸的黄色小球，放到嘴边一吻，默念道：阿大，保佑我。随后高高抛起——“啪！”
这次球没有再飞出场外，目标直指小玲身后，做足心理准备的小玲当然不可能随便被攻破防线，轻盈一转身，利落回球。
脚踝被强行固定后，孔子西的动作终于不那么沉重，她快跑几步，把球打回。
黄色的小球不知疲倦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弧线，围观众人被这最后的精彩大决战刺激得像打了一盆鸡血，加油喝彩声不断。
“七比七！”
“八比七！”小玲领先一分。
“八比八！”孔子西立刻追上来。
……
除了场上的另外三人，没有人记得起孔子西前一刻还是个瘸子，事实上，她的神情太过于轻松，也太过于平静，除了愈发苍白的脸色根本毫无异常。
杨晨风皱紧眉头。
叶老干脆迈开萝卜腿，冲上去拉住孔子西叫道：“你疯了！？别比了，你真想把你的腿废了吗？”
孔子西活动一下僵硬的脖子，低头看向叶老，慢慢扯开一个苍白的笑容，柔声道：“叶老，为了你，小西在所不辞。”
“……”叶老瞬间忘了劝人的初衷，蹬蹬蹬跑到角落，羞涩地蹲下来用两根食指对戳。哎哟喂，好害羞，小西怎么可以这么肉麻？脸好红好烫，怎么办，快要烧起来了……
孔子西摇摇头，一抬头就对上小玲同样大汗淋漓的脸庞。
“你放弃吧，否则腿真废了我可赔不起。”小玲的声调不再妖娆撩人，却带着另一种珠滚绸布的低哑旖旎，这才是她真正的声音。
不知怎的，孔子西脑海里忽然划过老二的话。她忍住笑，慢腾腾伸出大拇指，然后骤然翻转下压，模仿着老二的语气嚣张道：“虐你——一条腿就够了！”
“……”
男男女女的尖叫声瞬间high翻天花板。
小玲像是无奈地笑了笑，却不打算放水，力道十足的发球朝孔子西飞射而来。
再次陷入拉锯战。
“十五比十六！”孔子西领先。
“十六比十六！”分出拉平。
“十七比十六！”小玲得分。
……
“四十六比四十五！”裁判的声音已经变得僵硬。
一直热火朝天的现场不知何时安静下来，静得只听得见球拍击球和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他们的心跳仿佛也随着球的跳动而跳动。
这不再是一场简单的网球比赛，而是两个固执女人心理的激烈缠斗！
赛场上的两个女人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面色惨白似水鬼，衣服裙子全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线。一条条汗线从她们的手臂、大腿滑过，落在地上溅起晶莹的水花。
胸部剧烈起伏。
小玲看着朝自己飞来的球，刚一动就感觉到四肢已经酸麻到开始僵硬，她用力一咬唇，抽干仅剩不多的力量将球打回。
小晴的面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孔子西脚踝，她似无所感，左腿的动作越发放开，仿佛跟正常的脚无异。只有她自己知道，痛到极致就只剩下钝钝的麻木，她恍惚间也忘了自己还是个伤残人士。骨子里的好胜因子全部喷涌而出，唯一的念头就是——必须赢！
然而心理上的坚韧并不能阻止生理上的崩塌，她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再这样下去了一定会输。
可是她绝不要输！
她闭上眼睛，让身子慢慢沉寂下来，感受着身体无数细胞辛勤地吞吐汗液。她的思维此刻无比清晰，如计算机一般冷静地分析敌我优劣。技巧不够、灵敏不足，那么只剩下——
她骤然睁眼，眼里发射出夺目的光彩，将球高高抛起——“啪！”
这一球刚打出去，她就像扎破的气球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只要小玲能够把球打回，尽管只是打平分数，她也会因为无法继续比赛被判为失败。
胜败在此一举！
小玲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拼尽全力去接这个球。
差一点，还差一点，小玲不顾一切地伸展手臂，球落在了球拍中央。
胜负似乎已定。
众人已经想好了等会儿该怎样鼓励安慰孔子西这个毅力十足的女生，这时候变故突生！
只见球拍并没有阻止球的前进，黄色的小球在球拍中央高速旋转，一点点推进。小玲只觉得手腕一软，球拍瞬间脱手，随着球一起翻飞出去，最后落在地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火花四溅。
而小黄球稳稳落在边界线内，弹了几下，滚到小玲脚边。
“四十七比四十五！制服队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