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嘀嘟”声越来越近,两个医护人员吓得脸色惨白,抱着孩子就往急救室赶。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低声说:“110可以随便打吗?”“应该是可以的吧,这不是要出人命了吗?”“那女生好气魄。”“没听她说吗?她朋友也是这样死掉的,大概恨死医院医生了吧。”……
孔子西静静地站在人群中,对人们的话充耳不闻。她两手握拳,双眼合上。阿大的话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小三,你的性格太冲动了,要学会克制自己,不然我怎么放得下心。
这个世界上会觉得她冲动,教她不要冲动的也只有阿大了。
“是谁报的警?”
孔子西睁开双眼,看着越走越近的警察,慢慢扬起一抹笑,语调柔柔道:“是我。”
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少女,一向严肃的警察不自觉地放松面部表情,“请你说明具体情况。”
孔子西摇摇头,指着还跪在地上抽泣的中年妇女,说:“我是帮她报警的,具体情况问她就好。我还有事要先离开,要找我的话去607病房。”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雪白的裙摆扬起,留给大家一个柔弱而坚毅的背影。
“警部,可以让她先走吗?”一个小警员问。
警部摆摆手,吩咐道:“把那个女人扶起来,我亲自问话。”
孔子西走得极慢极慢,每走一步就深吸一口气,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心情终于平复了。
因为邱美琳和任天的事,新人选拔比赛决定停赛一周,上层领导正在积极运作以消除本次事件带来的消极影响。
孔子西得了短假,但不想回学校,就干脆留在医院照顾阿峰婆婆。婆婆和峰哥两个人的医疗费耗光了她这两年的积蓄,这还不包括两人的后续治疗费用,囊中羞涩就是孔子西的现况。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打电话给陈导,先把这个月的工资领了再说,恒星的工资还是乖乖等到月底。
“喂,陈导,我是阿西。”孔子西一手拿电话,一手扶栏杆,目光温和地眺望着远处的大山。
“是阿西啊,难得你会给老陈打电话,让我猜猜,”电话那头停了一阵后陈导试探道:“不会是向我要工资吧?”
孔子西的嘴角抽了抽,难道她的形象已经变成死要钱了吗?伸手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她语调平静道:“陈导,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陈导一个标准的理科生咋一听到这段熟悉又陌生的古文,脑袋里顿时响起无数蜂鸣,他怎么忘了,孔子西还是一个正在接受高中摧残的准毕业生,正是把整个高中的乌七八糟运用得炉火纯青的时候,太可怕了!
“行,我马上把钱打过去,嗯,再加上你的精神损失费,一共三千怎么样?”
“那就谢谢你了,陈导。”
放下电话,孔子西静静地看着远方,连绵的群山巍峨壮丽,山上的树木翠绿欲滴,哪怕距离遥远,那阵阵清亮的鸟鸣仍时时钻入耳际。
宁静,和谐。
自己却是这样渺小,不仅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还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已经七月了,距明年八月十八还有一年零一个多月。时间不够,钱也不够,要怎么样才能赚到足够的钱?
她有些沮丧地想,摇摇晃晃走到医院的报刊取放处,随便抽出一张来看,竟然是娱乐周刊。头版就是恒星一流造型师邱美琳恶意陷害比赛选手任天,还附有两张图,一张是邱美琳被警察带走时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张是任天优美祥和的水中表演。评论中大量抨击了恒星的选拔体系以及黑暗内幕。
“看样子情况不太好呢。”孔子西有些恶意地想,如果负面影响继续扩大,她的带薪长假又可以拉长了,她要不要考虑再去打一份工呢?
她眼睛随意一瞄,看到报纸最角落居然有一个对另一个报社的批判,说它伪造新闻,根本没有所谓“散打白雪公主”,其语言极尽讽刺,竭力打压竞争对手。
孔子西小小愧疚了一下,转眼便抛开了。她干脆坐下来,饶有兴趣看报纸。报纸内容大多是对娱乐明星间关系的臆测,还有新人间的恩怨情仇。她还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
BL、GL、NP……啧啧,真的是什么都有,太不纯洁了。报纸的底端是一个联系方式,说无论什么人有什么最新内幕都可以联系这个号码,报酬优厚。
孔子西的心跳了一下,眼睛眯起,死死咬住嘴唇,心里在挣扎。时间真的不多了,只靠打工连最低预算都达不到。内幕、内幕……
她失神地盯着报纸。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就是从她背后的病房传出的。这一块是高级病房区,病人都是独住。她记得昨天这个病房还是空的。
“啊,轻、轻一点!”一声女生低低的呻吟。
孔子西心一动,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谁叫你这么任性,为了这种事,嗯?居然来病房装病!啊!”
“人家才不想待在那种地方,不光狗仔盯着,节目组盯着,处女座也派人盯着,生怕我们唔……”又是低低的呻吟,语调愉悦到极点。
孔子西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潮红,转身要离开,这时,她听到一声“哥哥”,声音任性又带着撒娇,这别扭的语调她竟有一点点熟悉!
“妹妹,我明天不能来,上面要我去汇报情况。”男声沉沉。然后就是小声抱怨的女声,衣服摩擦的声音。
门轻轻开了,带着墨镜口罩的男人左右看看,快步离开。
孔子西从角落里走出来,脸上的红晕欲滴,表情十万分的微妙。她眨了眨水光潋滟的大眼,眉毛微微挑起。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个男人叫刘彦没错,如果没有听错的话,那个女人叫刘芸没错,如果她的眼睛和耳朵都功能正常的话,这一男一女就是刘彦刘芸兄妹俩没错!
兄妹禁忌!?
不得了的大新闻啊!
她摸了摸鼻子,死死压抑着想要上扬的嘴角。不过,他们现在的新闻价值不大,毕竟在新人中他们不很突出,等他们成功上位之后,这条新闻就有用得多了。在这之前,她要好好守住这个秘密,不能让别人发现,唔,潜力股!
她想了想,按下一个电话号码,那边很快就就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怎么了阿西,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孔子西抿嘴一笑,柔柔道:“任天,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好得很,完全可以上山打虎!”任天霸气地举了举拳头。
“真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呵呵,”任天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谢谢你啊阿西,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估计就交代在里面了。”
孔子西摇摇头:“你别这样说,你应该清楚,这场闹剧最主要是针对邱美琳喜欢的那个男人,”方正,她顿了顿,“其次是针对我,你不过是牺牲品罢了。该说道歉的是我。”
“阿西……”任天不知道该怎样宽慰她。
孔子西笑了笑,道:“你也不用纠结这件事,我们是朋友对吗?是朋友的话就忘了这件事。我今天打电话想要问你的是——”她话锋一转,嘴角划过似有若无的笑意,“你上次在休息室看到的那对兄妹真的只是在换衣服吗?”
任天沉默了。
孔子西也不着急,她走回走廊尽头,深吸一口来自远方山峦的清新气息,慢慢舒展身体。
“……他们大概认为我看到的只是那些。”好半晌,任天才轻轻地说,说完整个人都像松了口气。
“哦?”孔子西等待他的下文。
“阿西,你还未成年!”任天脸红红地强调。
“哦。”孔子西拉长的声线充满不屑和质疑。
“好啦,我投降!除了他们正在穿衣服,我还看到,嗯,草莓,嗯。”任天纠结地用最纯洁的词汇说。
孔子西一愣,草莓?她聪明地立刻联想到刚才在刘彦脖子后面看到的红痕,脸腾地烧了。
她轻轻地,缓缓地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开口:“任天,你还不赶紧去休息,不要整天胡思乱想,我和陈导都对你寄予了厚望,不要让身体拖垮了你无穷的潜力,蛇夫座的伟大复兴就掌握在你的手上了。对,就这样,拜拜!”
“……”任天。
过了好久,一向自诩温柔恬静纯洁朴素的孔子西终于忍不住抬头对着蓝天白云青山鸟鸣爆了一句粗口:“吻痕就吻痕,草你妹啊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