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强赛定在一周后,选手们和工作人员都在休养生息。
孔子西一向浅眠,阳光刚刚落在她脸上,她就醒过来了。想着家里有客人,她没有赖床,快速收拾一下,来到厨房鼓捣起早餐。速冻饺子和速冻鱼丸已经空了,她在冰箱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包速冻馒头,看看保质期刚好到今天,便心安理得地开火热馒头。
忽又想到小屁孩还在长身体,光吃这些好像真的不够营养,回到房间翻出一袋牛奶泡好,才把小屁孩叫起来。
“唔。”陶臻一边揉着朦胧的睡眼,一边走到洗手间。洗手间传出“哗哗”的水声,孔子西打了个呵欠,两簇泪花在眼角闪烁。昨天被某人的信息打扰,一直没睡好。
饭桌上的牛奶让陶臻啧啧称奇,他一边抱着牛奶嗅嗅,一边问道:“你也放假了吧,今天要去哪里玩?”
“我要去上课,缺了好几天了,我担心赶不上进度。”孔子西淡淡道。
陶臻一怔,忽然想到孔子西还是个高三学生,一直看着她在恒星里忙碌,反而忽略了她最本质的身份。
“……我可以跟去看看吗?我不进去,就站在外面。”他小心翼翼地问。
孔子西瞥了他一眼,“随便你。”
孔子西的学校是市三中,她当年中考的时候考了市第八名,市一中的老师还特意打电话鼓励她进入市一中,但是她最后却进了三中。
三中属于二流中学,环境和师资力量却不错,因为三中有一个学生毕业后没考上大学,跟着家里下海经商,赚了大把的钱回来砸唯一的母校,然而设施是上去了,长期沿袭的校风和学习氛围却没有那么容易上去。
孔子西早上来上课,顿时吸引了大把的眼球,一个个把书一扔凑上去七嘴八舌地发问。
“有没有××的签名?”
“听说××和××是不是真的?”
“姚倩和耿媛媛都进入十强了呢,太难以置信了,我们这个破学校竟然会出两个明星!”
“切,要是阿西也参加绝对把她们秒杀,是吧阿西?”
……
陶臻站在窗外看着,觉得真的很奇妙,客观地分析,孔子西真的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但是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迅速成为众人的中心,飞快融入这个群体,一转身又可以迅速剥离,干净利落,毫无留恋。
突然有人在他肩上一拍,他吓了一大跳,回头却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面容严肃,手拿教案,很明显是个老师。
“你是来找谁的?”她严肃地问。她肯定陶臻不是这里的学生,毕竟要是有学生长得这么出色,就算不在她班上她也一定会有所耳闻。
陶臻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马屁精肯定不希望和他扯上关系,可是他从小到大都对老师抱有敬畏之心,不敢撒谎,就低着头支支吾吾。
女老师眉头一皱,她一向不喜欢扭扭捏捏的男人,伸手直接把他拉进教室,大声问道:“你们谁认识他?”
同学们一看到陶臻那漂亮的脸蛋,立刻爆发一阵惊呼,不仅女生眼冒红心,不少男生都看红了脸。这么漂亮的男生他们都只在电视里看过,还是化妆技术加工过的,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原生态怎么能不激动?
“谁认识他?”班导又问了一次,眉头皱得更紧了。
大家面面相觑,孔子西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恬静的笑容,站起来,柔声道:“老师,他是来找我的。”
“哦~~”同学们都意味不明地笑。
孔子西神色不变,径直走到班导面前,轻笑着说:“老师,我可以和你单独说吗?”
班导看着她神色不由放软,点点头,对着大家凶巴巴道:“赶紧复习,过两天测验不及格的人我会挨个家访!”转身走出教室,孔子西和陶臻连忙跟上去。
“老师,他是我原来的玩伴,”孔子西拉着班导走离陶臻一定距离,轻声道:“他从小长得好,被人领养走了。这两天他家里出了点问题,所以暂住在我家,他原来一直很照顾我,我不能不管他。”
班导立刻想到孔子西的出身,心一酸,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但是你们年纪都不小了,住在一起不好,要不这两天先来老师家住,就让他住在你家。”
孔子西一愣,“我……”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中午放学回家收拾一下衣服就来我家。现在先进去复习,把这几天落下的赶紧补回来。”
班导的强势果断不给孔子西任何回旋的余地。她默默回到教室,陶臻也被允许进入教室一起读书,班导误以为他与孔子西同龄,坚决不能让任何一个备考生落下学习是她的教书宗旨。
有班导在上面看着,没人敢讨论八卦,只有讨论问题才被允许发出声音。孔子西成绩一直很好,讲题浅显易懂,不仅有耐心语调也十分好听,大家都喜欢向她问题目。
问的人太多了,她有些忙不过来,陶臻就凑上来指指点点,往往直戳重点,再次惹来一片星星眼。火力于是兵分两路,孔子西身边围了一群男生,陶臻则被女生包围。
班导摇摇头,没有阻止,自己捧着一本《如何与青春期女儿相处》认真看起来。
一个上午时间很快过去,孔子西笑着和大家再见,带着陶臻走出学校,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我下午就住到老师家去,你赶紧回家。”孔子西淡淡道。
陶臻惊讶地睁大眼睛,他实在很难相信,学生怎么会和老师关系好到这种程度,“我没地方去。”
“去找你易哥哥,”孔子西拉了一下书包带子,太久没背不习惯,“或者找你的白痴笨蛋,我麻烦已经够多了。”
陶臻连忙拉住她,嘴巴一瘪,泫然欲泣,一脸“你敢抛弃我我就不会再爱了”。她把手掌盖在他脸上按了按,软言道:“乖啊,别跟你易哥哥学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特别别在我面前学,我看着心烦。”
“你对易哥哥有偏见!”陶臻不乐意了。
“对呀,你才知道。”她不咸不淡道。
于是陶臻为此一路吵回她家,她收拾衣服的时候还在为他的易哥哥争辩,她出门搭公交车,他也跟上去,没零钱就眼巴巴地瞅着她……
陶臻一直跟在孔子西身后,声音不大,但是嘴巴张张合合一直没停过,一脸不满不甘毫不掩饰。想象力丰富的无聊大众于是迅速脑补了一场少年少女之间难舍难分缠绵悱恻苦辣酸甜虐心再虐身的青涩爱恋。
公交车上一个大娘看不过去,就对孔子西劝道:“就原谅你男朋友吧,他已经知错了,而且很诚心的样子。”众人纷纷附和。
两人同时嘴角一抽,但陶臻眼睛一亮,变本加厉地喋喋不休,保持音量加快频率,加以哀怨惆怅的俊美脸蛋,看得云里雾里的公车党们更加同情心泛滥。而孔子西一直低着头,手里还提着小行李包,更加坐实了她刁蛮任性无情无义的形象。
陶臻从来被压在生物链底层,第一次农奴翻身把歌唱,那叫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结果一不小心就马失前蹄了——
“对不起,”孔子西突然抬起头,清秀的脸蛋努力维持笑容却压抑不住眼底汹涌翻滚的波浪,沉重的负压感萦绕在她身侧。她紧抿嘴唇,眼睛睁到最大,慢慢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张张嘴巴,似乎在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是我太任性了,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控制不住自己。”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聆听一场旷世恋情,连司机大叔都时不时往后转,用力拉长耳朵。
“可是!”她重重吐出这两个字,像是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身子一歪,旁边的人连忙扶住她。她轻声道谢,抓住扶手,挣扎了一下,重新站起来,苍白的泛着青筋的单薄手背立刻吸引住人们的目光。
“我实在无法接受,他在我面前一直一直夸耀另一个男人如何如何好,指责我如何如何误解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在他心里是如何如何独一无二……我实在无法接受,我真的好难受,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车刚好到站,她飞快地冲下去,扬起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蛋,她眼角的晶莹却在发丝间隐约闪烁,一时间,连空气都陷入忧伤的凝滞。
陶臻也呆滞了,虽然孔子西说的是事实,可是他怎么听起来透露着古怪意味。他刚想跟上去,立刻被热心的群众挡住了。
“你女朋友也太可怜了,你就放手吧。”
“小伙子,我虽然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潮流,但是你的选择很难有好结果的。”
“是啊,别再刺激她了。”
“这都造了什么孽哟!”
……
司机大叔在孔子西下车的瞬间迅速踩下油门,公车如箭般飞出,生怕陶臻再去纠缠这个已经遍体鳞伤,一颗琉璃心千疮百孔的可怜少女。
陶臻迅速被淹没在众人的口水中,只能透过拥挤人群的可怜缝隙,远远看到孔子西微翘的嘴角和饱含“一路走好”祝福的摇手。
直到公交车飞出视线范围,孔子西才缓缓转过身,背背书包,肩挎化妆箱,一手提小行李包,一手拿着一张写有地址的纸,镇定自若地走进前方小区。
这是她第一次来班导家,心里有一点紧张,据她对班导行为言语以及所看书籍的观察,猜测班导应该有一个性格温顺的好老公和一个叛逆属性的青春期女儿。这样想来班导老公会比较好相处,而为了安抚青春期叛逆少女,她特意带来了化妆箱。
她再次整理好着装,才伸手按下门铃。
“来了来了!”门很快打开,钻出一个熟人的脑袋,两人面面相觑,都陷入呆滞。
半晌。
“先进来吧,阿西。”耿媛媛笑着把她拉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