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王朝明帝七年冬,大雪纷飞!
城东一座气派的大宅子,此时却是忙乱异常。黑底金字的巍峨牌匾,上书着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正是‘淮北侯府’。
红漆大门紧闭,旁边的角门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来者多是头发发白,带了背药箱子童子的医者。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这府里的孙小姐,今年才三岁,却是已经病入膏肓了,多少名医御医,都是束手无策。淮北侯生了五个儿子,没有女儿,他的五个儿子又给他生了八个孙子,只有这五公子,生了唯一一个女儿,是侯府的大小姐,是淮北侯的命根子。
淮北侯府是大越王朝的百年簪缨世家,以武传家,功勋赫赫,忠心耿耿,非常得明帝的器重。这位孙小姐虽是位姑娘家,却是一生下来就受万千宠爱。
没办法,谁叫淮北侯家是阳盛阴衰呢,老侯爷和侯爷夫人,盼女孩就像是盼星星月亮一样,这好不容易盼到了,却是这么个病秧子,药罐子。
侯夫人此时正坐在小孙女的床边,看着孙女苍白发青的小脸,眼泪涟涟的,一直未曾断绝。
“言儿啊,你可不能丢下祖母去了,这叫祖母怎么活啊!”老夫人紧紧攥着小女孩的手,就怕自己手一松,乖孙女就离她而去了。
“娘,您去歇一会儿吧,您都坐在这里一天了,水米未进的,可要顾好自己的身体啊。言儿她不会有事的,这么多的太医大夫,丫鬟小子的看着呢,还有我们守着,您就去歇歇吧。”旁边一位三十来岁的端庄夫人,在老夫人身边轻声劝道。
“我不累,我没事。我要守着我言儿,要是她睁开眼睛看不见我,一定会哭的。”老夫人固执的很。
那夫人和旁边几位夫人交换了下眼神,都无奈的无声叹气。
“大夫啊,这到底怎么样啊?我家言儿什么时候能好起来?”老夫人问床边立着的两位老大夫。
两位老大夫彼此看了看,微微摇了摇头。这小姑娘明显的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效了,要不是那百年千年的上好人参吊命,怕是早就死去了。
老夫人一见他二人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来,她看过太多这样的眼神了,她心里也清楚,她的言儿大概是没救了。可她不死心啊,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个软糯糯的小婴孩抱过来时,她是多么的欣喜啊,和老侯爷两人,看着孙女竟是一夜没睡,第二天不管不顾的,直接上了族谱,做了侯府的嫡长小姐。
小女孩长到一岁多,就会牙牙的喊她奶奶,喊的那么甜,甜的她的心就要化了。
她这一辈子,天天介围着一帮子男人们转,年轻时围着侯爷,再然后就一帮儿子们,接着就是一帮子皮猴一般的小孙子。这可是她唯一的孙女啊。
她就是在娘家未嫁时,家里的几位兄长也生了几个男孩,她连个侄女都没有,后来有了几个侄女,她也是当命一般疼爱的。更别说这养在她身边,嫡嫡亲的小孙女了。
老夫人正要说什么,床上的小人突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老夫人一喜,连忙转身看向那小女娃。
小女娃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看了看周边,眼神定格在老夫人的身上。
这,是谁?
楚婉言奇怪极了,这一次竟然不是转世成为婴儿,而是直接成了这三岁的小女娃。这,这还是转世吗?这应该是穿越吧!
她虽然在那信息爆炸的时代只待了十三年不到,可是,这火到爆的穿越文,她可是看过的。别的十几岁孩子或许看不懂什么,可她不一样啊,她是生而知之,本身就不是正常小孩了。
开始只是有兴趣,看了不少的这类书籍,后来想到自己不久就要死,也不知道下辈子投生到那里去。她也没事设想过的,要是她再回了古代,成了贵女,或者成了贱民,该如何的生活,因此上更加的注意,每天除了做功课,几乎都在起点泡着的。
很明显的,这应该是穿越了。
她刚才看到这小女孩的魂魄悠悠荡荡的离开,离开前泪眼朦胧的看着这位老夫人,应该是对她多有依恋吧!她还奇怪来着,这老夫人不可能是她的娘,那她的娘亲到那里去了?女儿都要死了,竟然也不露面。
不容她多想,小女孩刚刚转身离开,一股巨大的吸力,就一下子将她吸进了小女孩的身体。
一进入这个身体,楚婉言就恨恨的想骂人。
太,太疼了。浑身都是疼的,嗓子更是犹如火烧火燎一般。一点子气都没有,手指头都动不起来啊!
她上上辈子受尽了病痛的折磨,那种感觉至今记忆犹新。难道这辈子还要重来一次?不,不要啊,干脆直接死掉算了,再投胎去。
可惜事不遂人愿啊,她再是闭着眼睛,依然感觉自己离死大概远的很。
不得已的,只好自己‘醒’过来。
“言,言儿,你醒了?”老夫人又惊又喜,这孩子几天前昏倒,这还是第一次醒来呢!
楚婉言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嗓子太干太疼了!
“大夫,大夫,快来看看我儿,快来......”老夫人激动的叫道。一双紧紧攥着楚婉言小手的手,也放开了,稍稍挪了挪地方,让大夫上来诊治。
其中一个老大夫上前来,仔细的给楚婉言诊脉,诊完右手换左手,又惊疑不定的退下去,换上另一个大夫来。
楚婉言急的直想骂娘,她渴啊,嗓子眼都冒火了,再不润润的话,怕是嗓子要受伤了。这还诊来诊去的,什么时候能给她水喝啊!
“怎么样?”老夫人急问。
“这,这脉象,倒是比前些时候强了一些。”其中一个大夫迟疑的说。
“真的?这么说,我言儿有救了?”老夫人瞬间大喜。
“这,暂时还看不出。老朽们再开了药方,先给小姐服用看看吧,若是有效果,应该是有希望的。”
“好,好好。”老夫人一叠声的道:“快,快,快伺候大夫们开方子。”
底下人忙忙的答应了,去了旁边准备纸笔,磨墨。
这边老夫人轻柔的抚上了楚婉言的小脸,眼里是激动欣喜的泪水。
“言儿,你可醒了,你叫祖母担心死了。”
楚婉言嘴唇又蠕动了几下,殷殷的看着老夫人,心里默默地道:“祖母啊,您要是再不给我喝水,我以后就不能说话了,快给我喝水吧,我要喝水,喝水,水......”
仿佛听见了她内心强烈的期盼,老夫人转头问大夫:“言儿为何不说话?现在能喂她点什么东西吗?”
老大夫道:“小姐长久没有进食,吃的东西是不行的,就先喂她喝一些温水吧,若是嗓子干痛,也会发不出声音的。”
老夫人连忙吩咐人去拿温水来。
床上的楚婉言激动的热泪盈眶啊,这老大夫是谁,以后一定要好好歇歇他,这可真是救命恩人啊!
水很快就拿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夫人坐到床边,轻轻扶起楚婉言的头,老夫人一小勺一小勺的,亲自喂水给她喝。
楚婉言喝的格外起劲,觉得这水真甜啊,简直犹如琼浆玉液,她几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
一碗水喝完,她已是浑身是汗,虽然还未尽兴,不过老大夫交代了不可多饮,她也不能再喝了。
那年轻夫人把楚婉言放下,又起来站到老夫人身边。
“言儿啊,觉得怎么样?身上疼吗?”老夫人拿帕子给她擦擦额头上的细汗,轻声问。
楚婉言想摇头,可是动不了,只好张了张口试着道:“不疼。”
这一下倒是出了声音,不过嘶哑难听,刺耳之极。
“好,好,好孩子。”老夫人眼中泪光闪动,既觉欣慰,又有心疼。这么懂事可人疼的孩子,要是真的离她而去了,她都不知道怎么活了。
“娘,这言儿也醒了,您快去歇歇吧,您要再这样,怕是要病倒了。等言儿好了,您却病了,谁来照顾她呀!”那年轻夫人劝道。
老夫人犹犹豫豫,看来就是不舍得离开。
楚婉言也觉得老人家需要歇息了,眼睛通红的,脸色也不大好,不知守了她多久了,这样下去,肯定吃不消。
于是费力的张了张嘴道:“奶奶,歇息......”
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实在累了,又听婉言叫她去休息,再加上媳妇儿们一直劝说,没奈何,只好站了起来。
又对媳妇儿们交代道:“你们要好好看着言儿啊,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媳妇们知道的,娘您放心去休息吧!”
老夫人这才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不情不愿的走了。
那年轻夫人坐到了楚婉言身边,看楚婉言一直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她,不禁莞尔一笑道:“小丫头看什么?不认识你大伯母了?”
楚婉言也笑,心道:“可不是不认识您嘛,您自报家门,可真好。”
不一会儿药已经是熬好了,因为楚婉言一直病者,这淮北侯府简直成了药房,这各种药材齐全的,怕是这满京城的药房也比不上吧!
楚婉言就着大伯母的手,喝下了苦苦的药汁。这点苦,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终究是久病无力,人有小,没多久就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