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宴会自然不会仅仅局限于吃个饭聊个天拼个酒,好歹也要表演个才艺,弹个小曲,唱个小调什么的才不辜负这月下花前的好景。
现在席间正有几个和安阳交好的贵女准备了一曲舞给安阳做贺礼,可我怎么看这几人的眼睛都在朝在座的男宾身上瞟,不仅仅这几个人,就连堂下正襟危坐似乎是在欣赏歌舞的这些千金也没闲着。
哟,那个瞅的是三皇子,可惜三皇子似乎正在看孙尚书家的孙女。
唔,那个看的可是陈家公子,不过我似乎隐约听下人说过,陈家公子他……是个断袖啊!
哈,这个最有眼光,居然看上了宋御史的儿子,原来这肥头大耳的宋公子竟是比那厢的端方君子更招人喜欢。
安阳竟然还能对这满室秋波暗送视若无睹,甚至还能像模像样地对这舞蹈夸上几句,可见忍功着实不凡。
我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颇有几分百无聊赖。
不管如何说,我也要感谢周玉,要不是他抓了我出去,我怎么也不能贸然从那个显眼无比的位子上退下来,这下也算因祸得福了。
周玉那小子似乎正混在一群贵女中行令喝酒玩的开心,我不由撇撇嘴,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家伙从小就是个属萝卜的。
我大哥还是和一群青年才俊坐在一块,言笑疏淡,倒是赢得了不少女子的注目。
三皇子和五皇子还有几个已经被淘汰出局的皇子正坐在一块推杯换盏,笑得可不亲切,想象了下几只黄鼠狼坐在一起笑眯眯谈心的场景,我忍不住一个寒颤,连忙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苏写月一人坐在位子上,手中把玩着青瓷酒杯,垂眸敛目,仍旧一派光风霁月。我瞅了瞅旁边几个女子的表情,皆是眼也不眨的痴傻模样,竟是比我平时的模样都要胜出几分,各个都是一副恨不得以身代杯供公子把玩的表情。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我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又打了个哈欠。
剩下那些不熟的还真没什么好,对了,我怎会忘了谢家那个小傻子?我顿时来了兴致,目光在席间反复搜寻了几遍却仍找不到一个能和我记忆中那双眼对上号的人。
看主位上众位还打的一团火热,我也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华灯初上,水榭飞阁映衬着月色无暇,碧水悠悠,更是美丽不可方物。远远只见亭台间笙歌曼舞,灯火下的千秋园仿佛聚拢了四季艳色只为这一夜的绽放。
随手折下一支海棠花,捏在手里仔细看了几眼,虽是逆时而放竟比应时的海棠花开的还要艳。
皇家果真财大气粗啊!我一边叹气,一边在凝碧湖对岸慢慢踱着步子,虽说我喜欢热闹一点点地方,可太吵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这热闹还不是我的热闹。
花树被灯光映照,路面半明半暗,本就不太好走,安阳又是受宠的公主,园子大道路又多曲折,不熟悉的人走起来倒像走迷宫一般。所幸我得安阳公主青眼,也算这漱玉宫的常客,走起来倒比旁人轻松的多。
怎么想找的人遇不上却总能碰上不想看到的人呢?我犹疑了下,还是明智地选择不与公子他正面接触的好。
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将身形隐于暗处,想就此避开来人。岂料,一旁却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生生拖住了公子他的脚步。
“苏公子,真巧啊。”依旧是婉转惑人的声线。
真巧!和我八字不太合的两个人都出现了。偷偷抬眼一瞟,就见周玉他靠在一旁树下,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我立刻从其中嗅出了来者不善的气息,不由竖起了耳朵,打算听听这两人要说些什么。
苏写月回过身,微微点头,“周公子。”
“苏公子,宴尚未散,公子何故离席?莫非……是哪位佳人有约不成?”
出乎我意料,周玉这厮却意外的客气了起来,言语间还颇为亲切的和苏写月寒暄起来。
苏公子他倒是涵养好,即使被这么一个点头之交如此调侃也没有任何不自然之色,竟然又点了点头。
周玉一滞,已到口边的话生生换成了,“连苏公子都动了心,不知是京中哪位小姐?难道……是开宴前公子曾为之解围的那位?”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苏写月讨厌我是众人皆知的事实,周玉这小子没话找话好歹也选个靠谱的人啊!
偷眼瞟了瞟苏写月,只见苏公子他看着周玉,再度点点头。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着苏公子他一贯冷清高洁的姿态,不止胃,连眼皮嘴角都一并抽搐起来了。
高人啊高人!我果然是不能明白这等高人的脑回路。
显然周玉的表情不比我正常多少,不过人家脸皮要比我厚的多,一边抽着嘴角,竟然再接再厉地继续道:“那不知在下与公子一同观之如何?”
苏写月微一思忖,三度点头。
神人啊神人!我目瞪口呆。周玉呆了一会,才跟上了苏公子他离去的脚步,不过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走的有些踉跄不稳呢?
直到这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我才从刚刚的呆滞中回过神来,警惕地打量了四周一番,这才放开了捂住嘴的手,趴在树干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想到周玉刚才那副表情呆滞眼皮嘴角直抽经的模样我就想笑,怪不得周玉只能乖乖给苏写月让出位子来,苏公子他是个神人啊!
今天这一趟还真是不虚此行!不然怎能看到周玉他吃瘪的样子……不行,不能想了,再想下去我又忍不住要笑了。
我一边用袖子抹掉眼角的泪水,一边慢吞吞地向回走,却不料这短短的一路果真惊喜连连,迎面就撞上了我大哥这位凌氏的青年才俊。
我来不及躲避,只能保持着拭眼泪的动作呆呆望他。
凌风扬见我先是一愣,然后皱了皱眉,问我:“怎么了?”
我难道要告诉他,我是因为看见了周玉出丑所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算了,我还是装哑巴吧!
他见我不说话,走近了递给我一块帕子,语气也轻缓了不少,“别哭了,跟大哥回去吧。”
我手里捏着帕子,一时呆怔。
凌风扬从未这般与我说过话,特别还是用这般以兄长的姿态语气和蔼的和我说话。
我爹只娶过三个女人,一个是夫人,一个是二夫人,还有一个就是我娘,夫人无出,二夫人生了凌晚玉,我娘也只有我这一个女儿,直到九岁,我才知道自己有凌风扬这么一个哥哥。
我爹带凌风扬认祖归宗的那天,夫人发了很大的脾气,到最后却不得不默认了凌风扬的身份。据说凌风扬的母亲出身青楼,凌风扬则是我爹一夜风流的结果。
我知道凌风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爹很宠他,会手把手的教他读书、写字,会用戒尺敲他的头,会笑着帮他理衣裳。这是我和凌晚玉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所幸凌风扬也很争气,即使他十二岁才开始读书习字却比任何一个人都出色,不过五年,他已经把很多同龄的少年远远甩在了后边。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可是我知道我嫉妒他,我知道凌晚玉也是一样,因为他一个人分去了父亲所有的关注。
相信凌风扬也感觉到了来自我们的敌意,他从小就不与我们来往,大了之后就更没什么交集,多数时间遇到了也只当没看见,说话已是难得,更别说像今日这般温声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