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妖娆心慌意乱地回到聚集点，正碰上墨白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看到她马上说：“回来得正好，我刚好在找……你怎么了？”墨白本来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要拉她一起，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又停下来看她。
焦急的表情还没从她脸上完全退去，亦妖娆咬了下嘴唇：“墨白，我，我想出去，一段时间。”
墨白没有直接说话，仔细地看着她，但亦妖娆只是一直一直地用力低着头，“我要去找弟弟，刚才，我好像看到他……就在去北方的预备役部队里，虽然只是一瞬，但是，但是……”
亦妖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再说下去了，因为无法兑现承诺的内疚折磨着她，让她只能不停地用两只手来回拽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我得去……我要去。”
墨白肩膀的线条塌下来几乎微不可查的一点：“嗯，去吧。我本来应该和你一起的。”
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同意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很快觉得心里很闷，闷闷地感觉果然还是这样，他其实本来不需要她的帮助吧？那么那些要她等着的话，也是为了安慰她而说的吧，果然……心里的沮丧加重，亦妖娆捏紧了拳头，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却因为逆着光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会尽快回来的。”
“北部山区是战团势力的黑暗区域，把东西带全，你过去自己机灵点，”墨白一边说，一边伸手揉了下亦妖娆的头发，“不送了，我等你回来。”他说完，也没有再等亦妖娆的回复，转过身继续向外走，留亦妖娆一个人站在原地。墨白走得很快，只是转身，亦妖娆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原来，没有她，他也是可以的。
原来，她始终，都还是一个人啊。
有咸咸的液体流到嘴里，合着不甘心和委屈一起在亦妖娆的嘴里渗出苦味。墨白，你为什么就不能说一句挽留呢？为什么连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继续自己的行程了呢？这让我感觉自己好没用啊……努力的练习格斗，想方设法地从团长那里偷书出来学习新的魇能阵，甚至努力争取一个人出任务的许可，一切，都只是想要得到你的认可，想要你也能需要我啊，墨白……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样的呢？永远都只是那个你不得不去教好的徒弟么？
亦妖娆大力地擦着脸，却怎么也止不住脸变得越来越湿。而心里，也被那些不断从眼里流出的液体淹没。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理解她呢？从城门口掉头跑回来，她想要的，并不是一句“你去吧”啊！一句“留下来”就那么难么？
亦妖娆越难受，脑子里却越清醒起来。是的，是她自己矫情，本来就是来申请一个外出许可，求仁得仁，为什么却不甘心了呢？一切不过是她自作多情吧，自作多情……因为想到这个词，她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却再度跌回痛苦中。
人总是犯贱的，有些人看到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才知道心如刀割的味道；有些人在失去了之后，才开始后悔不已；还有些人，比如亦妖娆，是在满心的自以为是被冷漠对待之后才恍然大悟。
这种苦涩的味道叫做，我喜欢他。
拍脸颊，让自己马上恢复正常。她木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收拾行装。
曾经，她的灵能首席导师也是学徒众多，但因为亦妖娆的特殊，她从没有和其他同龄学徒接触过，回想起来，她甚至都没有和什么人类接触过，除了导师以外。而现在，被从家乡连根拔起到了盟约战团，她接受的是封闭式的训练，训练结束后也因为能力超群而多半时间都独来独往，根本没什么同龄的朋友。没人给她启蒙，没人和她交流心事。至于万千那些不着边的介绍和八卦，纯属胡闹。现在一切都靠自觉自发地懂得了，亦妖娆也算悟性超群。
但是懂得，就是从苦涩开始吗？
把自己那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随身物装在袋子里，跨上焰光的背，亲切地拍了拍有些不安的焰光的头，俯下身对焰光说：“我现在，就只有你了。”焰光有些不明就里地晃了晃脑袋，而亦妖娆则回头留恋地再看了眼自己这段时间当做“家”的润坞城聚集点，接着转身离开了这座城。
目标只有一个，找回弟弟。
焰光跑起来速度飞快，很快，亦妖娆耳边只剩下猎猎的风。风很好，很大，吹得眼睛都很难睁开，脸颊被泪水润湿过的地方也很快被吹干，甚至变作刀割一般的疼痛。疼痛让人清醒，清醒到想起来她想要的最初，是和奶奶、弟弟一家人好好的，安稳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就好了。只是这样而已，她怎么就糊涂了呢？因为团长对她太好，因为战团里的任务让她太有成就感，还是因为墨白？
以后都不要去想这个名字了吧。
亦妖娆一路追逐预备役的下落，焰光脚程快，只是晚出去了半天，追起来却没用多久就赶上了。但当亦妖娆就要追到队尾的位置时，在队伍最后负责的守备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前方已经封路，短时间内禁止进出，请绕行。”守备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骑着一匹棕色马，说的话毫无情绪，但却有不容抗拒的意味。
“我只想找我的弟弟。”亦妖娆在焰光背上努力伸长了脖子想要努力看前面的士兵们，但无奈所有人都背对着她继续急行军似的快速前进着，没有一个人留意背后的她。
魁梧的守备听到她的话，又上下打量亦妖娆，看她年纪也不大，却是一脸焦急的样子，守备也许是想起了家里留守的妻子又或者是小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居然变得柔和起来，说话时也不似刚才那么刻板：“你的弟弟会没事的，小姑娘，你看，这里哪一个不是别人的弟弟、儿子和丈夫？但是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名字，公国的士兵。你还是回去，等你的弟弟立下战功回家向你报喜吧。”
“不，不是这样的……”亦妖娆想要解释，但守备却没有再继续听，他大概是把她当成了之前遇到过的无数个放不下亲人跟随着队伍的家属，并没有再花精力去解释更多，而是策马转身跟上追逐前面的队伍去了。
看到守备转身，亦妖娆也马跟进，但守备听到身后焰光的蹄声，又停下来回头比了个“止步”的手势，亦妖娆想要无视这个动作继续跟上，守备却再次发现，同时跳下马：“你弟弟是去参军的，如果你们每个家属都这么依依不舍，国家靠谁来守卫？快回去吧！”他一边说，一边牵着焰光的马缰，把焰光转向了返回的方向，然后对着焰光的屁股扬起了鞭子。
“别！”亦妖娆还没说完，已经听到一声清脆的“啪”响在了焰光的臀部。
糟……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