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各位,这故事讲到这里头也是告一段落了。多谢各位客官的捧场。”说书的王大爷鞠了一躬,就见茶楼的掌柜笑着上台道:“对酌茶楼自开业以来,多谢各位的捧场。为答谢各位客官,今日小弟特意请了乐师来为大家弹奏一曲。现在劳烦我们乐师上来。”
红尘与绿扶此时早在台下等候许久,这下子红尘抱着三弦琴上台,微微躬身,直入主题道:“小女子献丑了。”然后把琴置于琴台上。红尘拨了拨琴弦,试了试琴音,斜眼瞥见默许正低头沉思,仿佛仍沉浸在方才的扶桑女悲情中,尚未回神。其旁边坐着的独孤一舸,看到红尘上台,眼中略有异色,眼光朝后台一瞟,也许是看到了绿扶,微微向她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红尘微偏了头,眼角余光似看到绿扶略为含羞的一笑。
红尘先试弹了一曲《高山流水》,琴音淙淙铮铮,酣畅淋漓,很快引起众人一片哗然称赞。红尘留意到默许也开始饶有兴致地倾听着,于是她再弹了一曲《梅花引》。她边弹边感应三弦琴的魔力,希望它能调拨出默许的生命曲调。虽然相隔有十步之远,但是这弹出去的琴音能够像被操纵似的,如丝网似的围绕着默许打转、周璇,暗中吸取默许的生命格调,而凡人是看不到这道琴音的。红尘与这些琴音遥相呼应,忽而灵机一动,变动手法弹了曲《静女其姝》,这一变动在红尘的娴熟的手法下并不显突兀,可是红尘还是感觉到默许身子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趁着默许正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乐声中,琴音夹带着魔力直驱默许体内,默许被魔力所惑两眼渐渐地涣散,而旁人并不会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红尘正加大魔力,力求能够尽快感应默许的记忆。这感应并不会让默许的记忆消失,而是让三弦琴发挥魔力让默许的生命曲调能短暂驻足,从而才能让红尘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入侵默许的记忆。而这短暂的驻足就需要弹琴之人能有强大的承受能力,因为这感应的速度之快不仅会伤害持琴之人,也会让默许有生命危险。如若操持不当,默许将会变得痴痴呆呆愚钝终身。因此这阵法一打开,在一侧的绿扶就已经全身戒备地守护着红尘,唯恐外人惊扰分毫。
瞬间有一阵又一阵的激流直冲红尘脑内,形形色色人的脸蛋,吆喝声,哭泣声,说话声,混杂在一起,让红尘有那么一瞬间的难以把持与接收。但是红尘必须冷静地继续弹琴,否则容易走火入魔。只是半柱香功夫,红尘自觉再不能控制这脑中的冲击,正要收尾之际,从二楼窗外扑棱棱飞进一只受伤的雏雀,直撞在琴面上,红尘手指一顿,略一分神,一股黑血直逼口腔喷了出来。而默许突然圆眼大睁,全身运功发作,琴音汇成一股反力量直把红尘冲击得向后飞去,身子直直摔在后面搭的台板上后跌落地面。绿扶一声惊呼,忙过去搀扶红尘。此时台下开始乱了,看到这阵势,众人以为一场打斗要开始了,都纷纷逃离茶楼。而掌柜的及伙计四下追着顾客付款。默许许是运功过度,也喷了一口鲜血,旁边的独孤一舸一看这情景,以为是红尘意欲偷袭太子,利剑出鞘,正准备跳上台捉拿刺客,绿扶深知这独孤一舸能当得上太子身边的侍卫,自是武术高强,怕打不过,借着自己的轻功,抱着红尘飞上二楼,早从窗户跳走了。独孤一舸想趁势追击,又恐单独留下太子会有埋伏,正踌躇间,只闻默许道:“别追了。”
“太……少爷。”独孤一舸扶着默许担心他的伤势问道。
“我没事。”默许缓了一缓,向讲台走去。琴台上还留着那把三弦琴,绿扶走得太急,忘了一并带走。
“少爷,这两个女子小的识得。如果少爷要捉拿,属下这下便去。”独孤一舸严肃禀道。
“哦?”默许挑了眉问道。
“那一身绿衣的自称绿扶,上个月回家探望母亲时,在家中便见着她。另一个头带遮纱帽一身白衣的,说是绿扶的小姐,名叫红尘。”独孤一舸一副公事公办地如实禀告。
“何以在你家中?”默许疑惑。
独孤一舸嗫嚅半晌,心下琢磨:想不到那绿扶红尘两个姑娘是刺客,意图加害太子。但是她们俩都是母亲引入家门的,想来这两女子颇有心计,早早就设了套,想先从我入手。如今我坦白说出,岂不连累了母亲。但是我跟随太子出生入死多年,太子必是信任我的。若我不实情告知,岂不辜负了太子的一番栽培与信任。于是道:“少爷必是知道我娘的为人,一天到晚只想给我找个媳妇儿。自从我小时候曾有一疯癫和尚忽然冲入我家门,说我名取的如此孤僻,时辰八字也是如此的孤僻,日后怕是孤独终老,所以我娘就操心了这二十年,年年都为我四处物色媳妇。估计这会,也应该是她给找的对象。只是没想到,这两女子是设了圈套……”
“好琴。”默许置若罔闻,望着那把古木琴在落日晚霞映照下闪着一小波一小波细腻的赭色回纹光泽,由衷地赞叹着。默许轻轻抚摸着这琴面,琴尾赫赫雕着一朵精致的水莲,若欲破木而生,栩栩如活。
“这是把失传多年的魔琴。”默许若有所思地道。
“魔琴?难道说这把琴有魔力?少爷就是被这把琴所伤?”独孤一舸也细细打量这把琴,忽然看见琴面上有小块黑色的东西,拈起来闻了闻:“血腥味?怎么这血是黑色的?还凝结得很快。”
默许却蹙紧了眉头,也拈起来闻了闻,沉吟道:“应该不是才凝结的。估计也有好些时日的。除非是没有生气的死人的血,长期又被某种邪气所浸染……”
“死人的血?怎么可能?”独孤一舸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这琴面上怎么会有死人的血?”
“那弹琴的姑娘受我这么反击,估计也受了伤。”默许暗自思忖。
“少爷意思是……这血是那姑娘的?怎么可能,她们两个都是会走动的大活人。”
“这世间万物非我们所能想象。像没有心的人一样可以存活在这个世上。就比如国师提炼的血心蛛也能让端木家族风生水起,也能让其家族灭亡。因此世间就传说这血心蛛能起死回生,我虽未见过,也不可不尽信。”默许说完,拿起琴就走。“走吧,去趟端木府。”
“那,她们二人,就不追究了?”独孤一舸紧随其后,问道。
“日后,她们必会上门登访。”默许自信地笑道。
“为什么?”独孤一舸不解。
“这把琴,是她们的宝贝。”默许指了指怀里的魔琴,别有深意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