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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血月

(注:这一章是序章,关系到重要的前因,虽然长点,恳请耐心看完。)

每隔百年,“圣轮”就会光临元始星球的天空,它就像是一轮血月,又像是一只漠然的巨眼,辉放神祗之光,冷冷地在天际巡弋。

对于元始星球三块大陆的一切生灵而言,圣轮意义非凡,因为各大陆的终极强者,在成就圣位之后,都会穿越60亿里的宇宙虚空,登临圣轮,通过星火洗礼,然后飞升到那“忘形之地”继续问道之路。

圣轮,是大陆修士超越“元”境进入“天”境,必须跨越的门槛。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圣者在圣轮陨落,抑或飞升……

元始历27100年5月5日,夜,万物静默,翘首引颈,气氛庄严。

在百年前火元圣主——姬如风登临圣轮之后,这一天又有人登临了圣轮,而且还上去了一对!区区百年间先后出现三位元圣,这在整个元始世界,都是空前绝后的大事,更是空前绝后地鼓舞了所有修士!因为在有文字可考的二十万年里,元始星球成功登临圣轮者不足二十人,也就是说,平均一万年不到一人!

此夜此刻,透过烟雾缭绕的天方大陆、天元大陆、渊外天大陆,视野疏忽上升到六十亿里之外,立于圣轮之上,元始星球变成了粒米之珠,而圣轮不是血色的圆盘,它是一个比元始星球还要大一倍的行星!目之所及尽是比铁砂还坚硬的灰褐色沙尘,星罗棋布的陨石坑,满目疮痍的地表,荒凉、枯寂、阴冷,无风无雨,无声无息,无尽空虚……

蓦地!一个洪亮的声音突兀响起——

“琼兰,这儿看上去就像无边的坟茔,姬如风那老贼莫不是死在这里了?这老贼,竟等不及我来杀他,可恼!”

说话者身长九尺,披赤狼玄甲,环眼豹鼻,赤面阔嘴,一头爆炸式的棕发,散而不乱,作为刚刚穿越血云大阵者,他的“妆容”算是相当整洁的了。他是图腾部落的首领、狼族的雳烨!是图腾部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登顶圣轮的魂圣!

在人类修士的眼里,图腾部落是一伙没有信仰的、视野兽为祖宗的野蛮人,他们会在每年的十月狩猎季,杀戮一切生灵以祭祖,人类同胞也不例外。这个雳烨更是杀生无数的杀神!可以吓得夜哭的小孩噤若寒蝉的恐怖存在。

他亲热叫唤的“琼兰”,就是他的女人满琼兰,她面容宛如二八妙龄的少女,特别是那微微翘起的上唇和那两颗整齐洁白的虎牙,让她的美丽多了几分灵动,不至于像圣殿的雕塑那样刻板;她身穿雪白长裙,斜系一条浅绯的腰带,尾端打了一个俏皮的蝴蝶结,那飘带无风自动,令这死寂之地蓦然有了几分生气。如果仅从外貌来看,任谁都不敢相信,这是一名拥有元圣修为的人类终极强者!

这两人在一起,真是极不搭配,令人想起了美女与野兽……这两人的恋情,跨越图腾部落和元教众生的仇恨,原本也是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件,成为千年谈资,从不令人觉得乏味。

“烨哥,死的,生的,他们都去哪里了呢?”满琼兰望着这个满目疮痍世界,美目略显凄惶,有点落寞地问道。她并不关心已经在百年前登顶圣轮的姬如风了,她关心的是眼下的境况,这末日的境况,令她湖水般沉静的心也有了一丝微澜。她微微颦眉,心中发出了一个个空洞的自我质询:“真的到了结束的时候了么?就这么来了?是结束还是开始?如何结束?如何开始……”

雳烨意识到自己女人的不安,他走过去,抚了抚她的肩头,又摸了摸“虎儿”的头,说:“没事的,琼兰,有我和虎儿在,就算是星爆大劫,你也不会有事的。”

然后他姿睢地戟指虚空,目光如电,吼声如雷:“姬如风,希望你这老贼命够硬,不然老子到了忘形之地都会无聊至极!”

他这么吼叫自然不是装逼,而是为了安慰自己女人不稳定的情绪,毕竟这是关键的一步,也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一道大坎,也许他们就会同时殒命于此,所以必须要鼓舞士气,此时此刻,作为男人,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孱弱。

他其实是一个外粗内细的男人,而且还特性情。

原本他是可以在百年前跟姬如风同时登顶圣轮的,可是当时满琼兰还未达到登顶圣轮的条件,于是便多等了她一百年。

至于他口中的“虎儿”,那自然不是他们的儿子,而是他的一只兽宠。

虎儿看起来不像老虎,倒像是一只胖得不成样子的白猫,憨态可掬地倚在满琼兰的身边,它虽然长得可爱,但是个头可不小,看上去就跟一头牛差不多。而且它能穿越血云大阵登临圣轮,自然是非同一般的。

它本来是雳烨的兽宠,不过雳烨“过继”给了满琼兰,让她的魂印锁住了虎儿。这种魂印是图腾部落的特殊技能,可以让兽宠无法背叛主人,否则会遭受裂身之厄。

满琼兰将自己的脸贴在虎儿那柔软洁白的虎毛上,柔情蜜意地看着雳烨,她如此深情地看着雳烨,似是要将他完全印在眸子里,印在心里,永远也抹不去……

“来了。”雳烨沉沉地说了一句,扭过头,望向天空,空中的血云大阵此时犹如那沸腾的血海,纠结着、扭曲着、翻滚着,气势骇人!雳烨那如炬的目光穿越血光,看到无数的陨石曳拉出一道道焰尾,向着圣轮呼啸而来!

满琼兰霍然站起,她将雳烨的身子扳了过来,踮起脚跟,手指温柔地抚过他那粗犷的脸庞,然后有点小孩子气地说:“烨哥,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么?‘求你将我放在你的心上如烙印——”

“戴在我的臂上如戳记。我当然记得。”雳烨接过话来,然后斩钉截铁地说,“琼兰,放心吧,有我在,我们一定会抵达忘形之地的!”

满琼兰笑了,就像一朵花坠进如镜的湖面上,微微旋起了一个梨涡,她的笑似乎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雳烨有点陶醉。

“烨哥,据说要进入忘形之地,就是要抛弃肉身,到时候,你还记得我么?”满琼兰此时显得格外的沉静,似乎已经忘却了那即将到来的大劫,她的手指轻柔地划过雳烨的脸庞,点触着他的拉渣胡须,一副依依不舍不胜感慨的模样。

“琼兰,你什么时候这么没信心了?这天上地下,没人可以分开我们,若人要阻我,我便杀人!若天要阻我,我就逆天!哼!你站在我身后,看你夫君如何以一己之力,击破这双圣大劫!”

说完他就像一座山一样拔地而起,挟着隐隐风雷,向着空中腾飞而去,但满琼兰却在身后喃喃:“烨哥,但今朝我求你,从此将我忘却,不留一丝痕迹。”

以雳烨的耳力,自然是听得清楚,他却没听懂满琼兰的话中之话,更没时间仔细琢磨这句话,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全力迎战——

圣轮上空,好壮观的流星火雨……

当头一颗,星坠如山,如此一颗硕大的流星,如果落入元始星,估计半个大陆的生灵便会就此灰飞烟灭!

“吼——”

雳烨发出了一声野兽样的咆哮,然后一拳迎击,凝聚的魂力化作一实质巨狼,跟那被火光包裹的流星撞击在一起——

轰!

流星遭受巨力而炸裂,巨大的冲击波挟带着数不清的熔岩和碎石向四周飞溅,那爆炸的破坏力足以令方圆千里寸草不生!

雳烨的右臂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而化作一团血雾!雳烨眉都未皱,左臂在头顶划了一个圆弧,一团闪烁着红芒的魂力将面前的碎片尽数挡去。他身上红光激荡,兽魂之力沸腾中,那右臂又慢慢凝炼而出。

他一点都没有因为这当头一击而有丝毫的怯意,活了两千多岁,他从不知胆怯为何物。

轰轰轰……

在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中,雳烨的身影极快,在虚空之中瞬移穿梭,出拳,飞腿……每一次出击,都会将一颗陨石击散在空中!

此时的圣轮俨然已经成为了炼狱场,无数的撞击,无数的爆炸,那灰褐色的沙尘全部化作滚滚熔浆洪流,已无插针之地!

但雳烨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不断出击,身体不断崩裂,又不断重生弥合,就像不可磨灭的金刚。他可是掌握了重生之力的魂圣啊,图腾部落的魂圣,比元教的元圣要难成就得多,所以力量也要强出一成。

身后的满琼兰一直都没有出手,她虽然是元圣,但修为比雳烨还是差上一截的,因此她在保存实力,等待最强一击的到来,那时才是他们合力一击的时候。

“呵——雳烨,你果然来了。”

就在此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天际响起,这声音穿透喧天的爆炸声,毫厘不爽地传来了两人的耳边。

雳烨闻声眉头一抖,蓦然大笑起来:“哈哈……姬如风老贼,你果然活着!好甚!这样我手刃你的愿望就不会落空了,出来吧。”

姬如风却依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杀孽深重的孽障,即使修到元圣巅峰,那也没有资格进入到天人之境!

“有没有资格轮不到你来放屁!老贼,过去你依仗鼠洞多,躲着不敢跟我一战,让手下众多的门徒来枉送性命,然后说我什么罪孽深重,我呸!你这王八,今天还要缩在后面不敢露头么?”

“无知!天人之境,是你这等凡夫俗子能够领悟的么?本座可赦免你的罪孽,但活罪可免,死罪难逃!陨落吧,落于凡尘,与蚁虫为伍吧。”

话音甫落,数颗小山般巨大的陨石像是受到了莫名力量的牵引,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圆弧,然后集中轰向雳烨!如此高速飞行中的陨石,要改变其运动的轨迹,而且还一连改变好几颗,这身后控制之人的力量,还真是有够强大。

雳烨幻化出多个图腾分身,均是那高达数十丈的巨大赤狼模样,从各个方向扑出,要将那些陨石强行拦住!

“轰轰轰……”

随着爆炸次第响起,雳烨的兽魂被炸得粉碎,红光迸溅,凄艳无比,就算是他的本体,也在这连绵的爆炸声中分崩离析。不过散乱的魂力很快又重新凝聚起来,不过眨眼功夫,雳烨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虚空之中。

他原本可以闪开,但他知道满琼兰的修为还远远未够,如果他闪开,那么满琼兰就会遭殃。

爆炸声稍歇,雳烨虎目如炬,凶焰暴涨,他似乎锁定了姬如风的位置,然后一条赤狼凌空跃出,一步百里,瞬间从虚空消失,然后在未知的空间发生了一阵剧烈的坍塌,良久都未再有回声。

雳烨狂笑:“姬如风老贼,滋味不好受吧?就算你进入天人境,老子一样杀你如屠狗!等我将你从异度空间揪出来,那就是你受死的时候!”

不过是魂圣级别的雳烨,竟然在此时还可以对天人境界的姬如风动武,这战斗力真是太强横了,已经完全超越了修者的等级划分。

“美人如鸠,你竟然为了女人不惜耗费魂力硬扛我的攻击,也好,我就成全你吧!”

姬如风的声音再次像游魂一样响起,然后只听“啵——”的一声,无尽的虚空就像被人在波心投进了一颗石子,紧接着,一颗蓝盈盈的珠子突然出现在雳烨的面前,无声无息地袭来,那珠子个头不大,但是里面蕴含的危险气息,却远超那些巨大的陨石。

“不死不休!”

雳烨微微一愣,他听到身后满琼兰一声清叱,也开始发动了。这蓝珠太诡异,有一种他暂时没法捉摸的能量流,因此他不愿意她此时出手,但要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他发出一声暴吼,身上魂力如火焰一样燃烧起来,不管这是什么东西,先轰它一拳再说!

“噗哧!”

雳烨惊骇地发觉,有一件冰冷至极的东西插入了自己的后背,然后狂涌而入的水系元力几乎在刹那间浇灭了他体内沸腾的魂力!接踵而至又是“噗”的一声,那颗蓝色的珠子已经丝毫无碍地射进了他的体内!

他蓦然回头,看到的是满琼兰那一双刀子一般的眼睛,那眼帘下流淌着两行殷红的血泪!那张熟悉至极的脸,突然变得陌生,陌生到每一根发梢都那么的生分!

这一刻,时间停止,世界凝固于爆炸前的一瞬!

“为什么?”雳烨愕然,傻问了一句,满琼兰的冷雪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从胸前透出,雪白剑尖鲜血流淌,冷辉迷漫,但他恍然不觉身体的疼痛,似遭受冤屈的小孩一样问道。

“如你这等恶魔!人人得而诛之!”满琼兰弃剑往后飘去,咬牙切齿道。

竟如此简单?但理由越是简单,越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远,满琼兰的眸子决绝至极,千年的红尘之恋,顷刻间化为乌有!

“嗷——”

虎儿一声哀嚎,似乎将世界唤醒,原来它见雳烨被袭,虎毛炸开,身体瞬间膨大了一倍,然后向着满琼兰扑了过去,可它是有魂印制约的,“嗷呜——”随着“唰唰唰”的割肉断骨之声,还未扑到近前,虎儿就哀鸣着,身子就被肢解,瞬间分崩离析,从虚空中坠下,像是下了一场肉雨!

“不要!”满琼兰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句,似乎对这兽宠的感情超过了雳烨。但一切都晚了,虎儿化作零碎的肉陨落,坠于那圣轮之上,瞬间化为黑色的烟雾,一股焦臭的气味在天地间迷漫……

雳烨僵立于虚空中,看着陪伴了自己近两千年的虎儿化作袅袅黑烟,心中的悲愤已经难以自抑,虎儿耗尽最后的生命来告知雳烨一件事情:比起他们的感情纽带,魂印算个屁!

“哼……你中了诛神珠,必死无疑。似你这等魔物,是绝对不能进入忘形之地的……然,不得不承认,你算是元始世界数十万年来冠绝千古的人物了,没想到会陨落于我之手。”姬如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猫哭耗子的假慈悲。

雳烨充耳不闻,只是死死地盯着满琼兰,他的目光里此时已经没有了悲愤,他已经出离了悲愤,他,雳烨,图腾部落的战神,皇者,空前绝后的魂圣,一个从来不知眼泪为何物的糙汉,此时眼眶却一阵阵凉意,然后他一字一顿看着满琼兰的眼睛道:“我要你死——”

他的嘴角甚至都有一丝笑意,却不知是在讥笑满琼兰的无情还是在自嘲自己的命运,他再也不想知道原因了,他很明白一点,满琼兰跟姬如风竟然是一伙的,他们竟然导演了一场千年的大戏,目的就是要诓骗他!虎儿之死和被背叛的怒火彻底点爆了他!

那诛神珠进入他的体内,开始像磨盘一样碾压他的神念,像海绵吸水一样吸干他的魂力,他那雄伟的身躯开始暗淡、枯萎……但他浑然不觉,凝聚了全部的魂力,突然一戟指,舌绽春雷——

“死来!!”

一枚银色小刀破体而出,修到雳烨这种程度,以往的所谓神兵都已经不屑一顾了,但只有这把小刀他一直留着,因为这是满琼兰送他的定情信物,这把刀有个小名,叫“月牙儿”。

“啵”的一声,那银色小刀突然没入了满琼兰的体内!就这么轻易!就这么简单!

但那月牙儿中蕴藏的力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那是雳烨最为精华的魂力结晶!那是图腾战神最强的杀念凝聚!魂力突入满琼兰那美丽的身体,然后就像剃刀一样在她的经脉之中游走,她的元力如决堤一般狂泄而出!

只不过一息之间,她体内的圣元力雪崩了,但她似乎并不想抗拒,那脸变得异常苍白,跟那两行血泪形成鲜明的对比,凄艳至极!诡异至极!她的眸子开始变得空洞,脸上带着解脱的表情,她勉力望向雳烨,四目相对,在刹那间,雳烨从她的眼睛里似乎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

满琼兰嘴巴一翕一张,似乎要跟他说什么,但终究没发出声音来,只剩下无言的哀伤,她的身子在虚空中飘摇,因为失去了元力的支撑,飞快地往下坠去……坠落至圣轮之上,瞬间化作一团火球,那情形,残酷至极!曾经的绝世佳人,就此陨落,不带一点留恋,不留一声惋叹……但有一点难以觉察的银光,却以超过流光之速,极快地向最近的天方大陆坠去!

虚空之中,姬如风惊呼了一声:“满琼兰,你这是何苦?……唉,这一夜之间,两大天才都毁于我之手了。”姬如风已经彻底滑入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自我陶醉中去了。

雳烨也有些意外,他不知道为何满琼兰会任由着自己兵解了她,以她的修为,应该不至于这么弱的……特别是最后,她到底想对自己说什么?雳烨不想追究这个问题,因为那会令他心如刀绞,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痛苦,他大吼道:“虎儿,我替你报仇了!”

如此吼着,他咳出了大口大口蓝色的血液来,看来那诛神珠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身体,将近两千年的修炼,毁于一旦,他在使出最后一击之后,也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去罢!”姬如风一声叹息。

雳烨的身体发出咔嚓咔嚓的崩裂之声,然后就像那被炸开的石雕一样轰然崩塌!但同样,有一点红光,也以流光之速,瞬间逃离了这炼狱场。

姬如风看在眼里,却也无计可施:“这两人还真是厉害,已经修炼出了不灭火种,比我当时可是强多了,然……这祸害竟能逃出去,此事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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