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涵宇猛个丁停下,探着身子向前方望道:“看看,是布善的官兵回来了,三殿下肯定在车里!”
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兴奋劲儿,只趁着涵瑾定一定神的工夫,便已松开她的胳膊,目光追着车队,挥臂高呼:“哎——,我们是太傅府的,三殿下,听得见吗?”
虽然,彼时街上的行人已比刚来时少去大半,但涵宇出位的表演还是引得不少摊贩和路人的驻足侧目,就连车队也放缓了向前的节奏,车内的官员陆续掀起帘子向这边观望。涵瑾一来觉得丢脸,二来更怕再被那些官兵当成故意捣乱的“刁民”抓去问罪,拉着弟弟要走,却被两名兵士小跑过来拦住。兵士虽板着脸,态度倒也恭敬道:“三殿下和十四殿下请两位上前说话。”
听到郦昀也在,涵瑾有些无语地朝涵宇瞪了一眼,后者无辜摊了摊手,“喊着玩儿的,谁知道他们耳朵这么灵。”
随士兵走到车队跟前,郦城已经下来马车,见同车的郦昀也跟着跳了下来,便叫车夫驱车到路旁,交代几句,让后面的官员和兵士们先行回去,自己与郦昀稍后再去向王上复命。
涵宇与两位王子接触不多,但常听涵瑾描述十四王子是如何骄纵跋扈,连带着对和他一起的郦城印象也不太好,再仗着自己也是贵族出身,见了他二人便不正式行礼,只哼哼哈哈的打个招呼敷衍过去。
虽然还拎着其他一些逛街扫荡来的东西,涵宇手上那盏兔子形状的灯笼依然十分显眼,郦昀似乎也对它很感兴趣,在涵瑾和郦城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地多瞄了两眼。
涵宇捕捉到这一细节,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屑,故意炫耀般地晃了晃手中灯笼,鼻孔里出气哼道:“我还以为宫里的人什么没见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两年半的时间并未使得郦昀的戾气有所收敛,听了这话自然对涵宇怒目相向,深吸一口气正要发火,郦城低头看了一眼,笑道:“这灯笼做的倒很别致,是刚刚买的么?”
“猜灯谜赢来的!”涵宇骄傲地纠正。
郦昀当即嗤了一声表示怀疑,“就你俩?”
涵宇也不示弱,“我和我姐姐都是读过很多书的人,不像你们这些闲散王爷,每天养养花、溜溜鸟、听听小曲儿就自以为很会生活的样子。”
这就叫上板儿了。
郦昀是真怒了,索绰珞家的半大小子竟敢对他如此不敬!激的他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两手握拳,刚迈出半步却被郦城伸手拦住了,免不了要训两句。涵瑾担心事态扩大,忙笑着和起了稀泥,“十四殿下质疑的原也没错,这灯笼有一半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说完隐隐有些后悔,见郦城未及收回的手上有几处抓痕,心里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因急着转移话题,便故意问道:“手怎么了?”
郦城果然有些讶异地望着她,想想还是笑道:“及屯镇的百姓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疯狂。”
因为每年拨下来的扶贫款项须得先喂饱刚刚过去的那批官员,能剩下的实在不多,所以每逢这样的布善,百姓就恨不得一秒变强盗,而郦城的性格,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所以就算有官兵在场维持秩序,也还是免不了挂彩。
有一年涵瑾跟着去过,见了甚是心疼,便叫郦城去跟王上说,这活儿根本不是人干的,以后谁爱来谁来,反正她是不让他再来了。后来逢年过节,郦城每次执意要去,她也拦不住,只能提前带上纱布和药酒备在车里,自己若也跟着,定会在布善结束后第一时间为他处理伤口,即便有别的事不能跟,也多会送他一程,并对随行的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他。只有今年,她既未随行,也没提前准备纱布和药酒。
两人几乎是同时回忆起这些事情,涵瑾看不清郦城脸上的表情,只是自己觉得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正要解释,涵宇却不知怀了怎样的心思,抢在她之前开了口,还是接着灯笼的话题,“没错!准确说,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说着看向郦城:“而且那个人跟你有一点点像,又似乎比你更英俊更有风度一点点!”
再看看郦昀,又发现什么似的,沉思道:“说起来跟你也有些相似。”紧接着补充,“不过也紧紧有些相似而已,没有可比性。”
郦城与郦昀茫然对望一眼,又茫然望向涵瑾。涵瑾不想骗他们,实话道:“应该是七王子。”紧接着强调,“是碰巧遇上的。”
没等郦城说什么,郦昀便恍然哦了一声,“头先回话说另有别的事情,我还奇怪怎么会在这儿遇到你们。”
低头,看一看涵宇手上的灯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这就是‘别的事情’。”
涵瑾顿觉委屈,瞪道:“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再想跟郦城解释,涵宇却若无其事道:“就算是又怎样?我姐又不欠谁的,做什么当然全凭自己的心情。”
郦昀再想说什么,却被郦城使眼色制止了。
涵瑾看他目光一点点的黯淡,心也一寸寸的变冷,最终拒绝了他要送她回家的好意,拉着涵宇走了。
那之后,涵瑾把自己关在家里,一边忙着享受生活,其实也是想给自己一个逃避的出口。郦城当时看她的眼神,真让她寒心透了。
后来再有需要安逸参加的饭局,郦城也曾捎话让把她带上,涵瑾却都找理由推了,想想这几年的交往,关键时刻却抵不过郦昀的一语挑拨,真是没意思。
原以为就这样,她安心等到选秀结束,入宫或被另外指婚,他则继续当他的王子,从此不再有交集。只要时间够长,原本就脆弱不堪的那点儿交情自然会慢慢淡掉,最终的结果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安逸的一句话,让她对这个想法又产生了些许的动摇。
这二年臻国与墨国战火不断,而华国那边,因为连续多年的冬季干旱而导致粮食减产,终于决定通过战争和掠夺战利品来转嫁国内因粮食供应不足而日益升级的矛盾了。
这边以沁凝公主为纽带,与臻国建立了联盟关系的风国自然不能袖手。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郦城主动请缨,风王也已答应让他带兵到风、臻边界,一旦华国参战,可以第一时间对臻国进行支援。一切准备已经就绪,一两天内便会启程。
“此去归期难定,再见便不知是何时,你看看,虽然你现在身份有些特殊,但需要的话我可以安排,让你在他走之前再去见上一面。”安逸那样慈祥地看着她,也在那一刻,涵瑾才真正意识到这个男人是她父亲。
同时,她也知道待选的秀女在父亲的安排下“私会”王子,传出去会让多少人看笑话,正因为是她父亲,涵瑾才不想让他为难,因此并没有马上表态,只说再考虑吧。虽然可供她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