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之。
涵瑾对着郦宁离开的背影狠狠比了个“鄙视”,转脸迎上小敏炙热的眼神,当即一个激灵。看那小丫头弓着腰一脚在前一脚在后,标准的起跑姿势,涵瑾觉得撒腿逃开已经不太现实了,只好呆着脸儿对她呵呵傻笑。
“瑾姑娘!”小敏一个箭步冲刺到涵瑾身边,热切而激动地握住她的双手,诚恳道:“从你被分到浣衣局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涵瑾抽出手来擦了把汗,语重心长地望着小敏,“我觉得你对我的认知可能存有一些误会,你看,我刚刚也是有求于七殿下,还没涉及正题他便给我看脸色、摆架子,由此可见我俩的关系真心没你想的那么瓷实。”
“瑾姑娘你跟七殿下是怎么认识的?哎呀,好说咱们在浣衣局共事一场,你看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嘛!”小敏完全没听见一般,执着地缠着涵瑾。
涵瑾无语,本想避开小敏的目光,谁知一扭脸又迎上了数道含义复杂的目光,无奈之下只好又看回小敏,几乎是哀求道:“姑奶奶你小点声儿行吗?我还想活着走出这梅园呐!”
小敏顿一顿,眼珠左右流转,这才想起周围还有好多竞争者,连忙闭了嘴。涵瑾正要趁机离开,小敏却又凑近过来,压低声音嘿嘿笑道:“你若不答应帮我,我就再大声一些,让整个梅园的宫女们今后日日都来缠你。”
涵瑾又是一个激灵,看这丫头没什么大文化吧,小心机倒是不缺。既如此,自己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想着,目光突然越过小敏向她后面招了招手,很是熟稔地招呼道:“哈,八殿下来的可不算早啊,七殿下已经在观梅亭内等着啦。”
“啊!”小敏低呼一声,连忙转身行礼,脆声道:“奴婢浣衣局小敏,给八殿下请安!”
头低了半晌却未等到期待中的免礼,小敏半是疑惑半是惶恐地,缓缓抬起头来,却连八殿下一根头发都没见着,大呼上当的同时愤然转身,却哪还有涵瑾的影子!
涵瑾片刻不敢耽误地跑开,估摸着已经出了小敏的视线范围,停下来见四处无人,想着还要等郦宁便不敢再走远。四下望望,见不远处立着块半米多宽、一人多高的巨石,是一座碑文。涵瑾围着转了一圈,见背阴的那面平整地覆上了一层积雪,左右无聊,便就近折了一条梅枝,走到那天然的画纸跟前信手涂鸦来打发时间。
约莫两刻钟过后涵瑾撂下梅枝,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自我欣赏刚刚完成的画作。那是一幅四格漫画,第一格画的是一个小丫鬟正双膝跪地,仰脸做可怜兮兮状,似乎有求于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跟前的这位酷少爷;第二格,丫鬟还是那个丫鬟,却一反她在第一格中的懦弱模样,愤怒地将酷少爷撂翻在地并踩在脚底;第三格则与第一格相对,酷少爷内牛满面地跪在小丫鬟面前求饶;第四格,酷少爷端着一本册子正唯唯诺诺地准备递给小丫鬟,小丫鬟下巴抬得老高,一张小脸儿全是傲慢。
涵瑾满意地点了点头,复又弯腰捡起梅枝,挥手在漫画的空白处写下几个大字:敬酒不吃吃罚……酒字刚落下一点,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画的不错。”
涵瑾一惊,本能地转过身去就看到了郦宁那张阴郁的脸,慌忙扔了梅枝矮身道:“给七殿下请安。”
郦宁冷哼一声,“你何时也变的这般知礼了。”
说着就要上前去仔细欣赏涵瑾的大作,涵瑾心下更慌了,欲要阻止,却只迈了一步,脚下便被绊住,整个身子不由分说地向郦宁怀中猛扑过去。
“啊啊——”
涵瑾惊叫着,声音落定时,人已经撞上了一个宽阔而坚实的胸膛。
万籁俱寂了三秒,郦宁轻咳了两声将涵瑾扶稳,不动声色道:“报恩并不一定就要以身相许,何况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帮你。”
涵瑾羞愧地低下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披风带子松了,方才转身时有一部分拧在了身前,矮身对郦宁行礼时披风拖地,被脚踩住了却未察觉,向前迈步可不就被绊住了嘛。
想清楚这些,原本就涨红了的面色更加红润了,涵瑾一时也顾不得自己今日是有求于人,咬着牙,恨恨地挤出两个字来:“去死。”
却觉颈间一凉,竟是郦宁的手伸了过来,涵瑾大惊之下连忙向后退了半步,守了守披风朝郦宁怒视道:“你做什么?!”
郦宁看她一副生怕被欺负的警惕模样,嘴角抽搐着忍住笑,跟进半步到她面前,几乎是命令道:“别乱动。”
趁着涵瑾被短暂地威慑住的空当,伸手替她重新系好了披风。
涵瑾望着他系完披风便收回去的双手,老老实实不似再有别的后续动作,这才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度,低头喏喏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要劫……”
思维明显还处在僵化状态啊。
生生咽下那个“色”字,郦宁却饶有兴致地望着她,替她补充道:“劫色?”
涵瑾把头压的更低了,本就有些呼吸不畅,郦宁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儿没把她憋死。
郦宁说:“就算我有心,你也要有色才行。”
这家伙对时机的把握向来精准,总能在适当的时机说出一句话来把涵瑾噎个半死,之后又能赶在涵瑾爆发之前恢复一本正经的姿态,让涵瑾把气统统憋在肚子里。
比如现在,涵瑾脸上还是一副要把他吃了的表情,他却一脸严肃地看着涵瑾,“对了,好像有人要找我帮忙?”
“……”
总算涵瑾还有点大局意识,默默念了句“将来一起算总账!”,便换上笑脸道:“想请七殿下帮我查一个人。”
“谁?”
“素颖小主的宜兴宫里,一个叫小欣的宫女。”
郦宁沉思片刻,“嗯”了一声问道:“好好的你查她作甚?”
“清舞小主身边有一个叫小玉的宫女与我本是同窗,日前受人挑拨与我起了些误会,我怀疑这事儿与小欣有关,可我虽与小欣在宜兴宫共事过一段时间,彼此却并无仇怨,所以想请你帮忙查查她过往的履历,以确定这当中是否另有隐情,也好对症下药,及早消除误会。”这说辞是涵瑾事先准备好的,既然要请郦宁帮忙,说明原因是最起码的诚意,可郦宁毕竟不是郦城,能让她将心中想法毫无顾忌地全盘托出,也就只好真假参半。
郦宁复又陷入沉思,片刻打量着涵瑾,“你的意思,有人存心害你?”
“嗯……”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可怎么看怎么觉得郦宁的眼神那么奇怪呢?以至于涵瑾想严肃也严肃不起来,连点头都有些迟疑。
果然,郦宁唇角噙住一丝戏谑的笑意,望着涵瑾道:“那人也真够无聊。”
“……”涵瑾实在无法解释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害,只好忍住掐死郦宁的冲动,解释道:“也许是与素颖或清舞两位小主有关,只是我与小玉被牵涉其中,不查清楚实在于心难安。”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郦宁蹙眉思忖一番,忽地剑眉微扬,盯着涵瑾问:“只是怎么想到要找我帮忙的呢?”
“因为我还不是很清楚对方的真实目的,要查小欣的履历不难,难就难在不能打草惊蛇,因此需要找一个绝对信得过,又有能力的做到‘不动声色’的人,七殿下您无疑是最佳人选。”涵瑾流利地给郦宁带着高帽子,那一脸谄媚的表情,就差像第一格漫画里的小丫鬟那样给郦宁下跪了。心里真正的想法却是:但凡郦城在,我都不会找你啊!
要查小欣,最隐蔽的办法就是以王子看上某个宫女为由去查看她的履历,因此涵瑾在筛选时首先把最可以信任的心儿排除掉了。奈何郦城出征在外,连郦昀都跟着去了,虽然八王子郦勋平常与他们走的近些,理论上更值得她信任,可自己却与郦勋素无交情,突然找人家帮忙会很奇怪吧?
至于更深一层的想法,涵瑾也认同郦宁所说的,若有人如此费尽心机只为谋害一个宫女,未免太过无聊,只是不确定此人是想通过她来对付她的上司素颖,还是索绰珞家的人,或者是与她走的最近的郦城?若为前两者,因为安逸是七王子党,索绰珞家与郦宁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托与郦宁帮忙完全没有问题,若为后者,考虑到郦宁与郦城的竞争关系,此事若真与郦宁有关,如此“托付”也算对他的一种警告。
“嗯。”郦宁随口答应着,目光又落到涵瑾身后的那副四格漫画上,注意到那个面无表情的酷少爷腰间挂着一件物什,模样竟有几分像自己腰间的玉佩,不由的面色一沉。
涵瑾暗道糟糕,不会因为自己的信手涂鸦,把正事儿全搅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