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玩了一天,阿坏终于玩到尽兴的时候,已经远远超过了崔伯所规定的时间,天色也全黑了。小绒刚开始跟着它出来玩的,但时间一长就担心被师傅责骂,好几次劝说阿坏早点回去。可玩到兴起的阿坏哪里肯听它的呀,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没办法,小绒只得早早把阿坏“抛弃”,自己提前回家了。
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阿坏才屁颠儿屁颠儿的往家赶。它现在的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身上沾满了泥巴,像是刚从泥潭里捞出来似的,还有几处地方挂了彩,被其他狗咬得血肉模糊的。但阿坏一点也不在乎,反而兴高采烈的一路小跑起来。
因为它今天的“战绩”实在太彪炳了,独自挑战一群野狗,把那群不中用的野狗全部打跑了,甚至还把那只领头的黑狗给打趴下了。要知道,那可是身高、体重都大了它将近两倍的狗啊。临了它踩在黑狗的肚皮上,在那里留下几个白白的脚印,证明它阿坏已经到此一游了。
只要一回想起那只领头黑狗一脸挫败的样子,阿坏马上感到神清气爽,走路有风,四个爪子犹如踩在天上的云彩中,轻飘飘的,觉得下一秒就快要飞起来了。
阿坏打架的地方是一处野地,前面有一个建筑楼盘,顺着楼盘跑回去还会经过一处新建成的小区。那里没多少人入住,路灯也没几盏,零零落落的亮着,灯下的黑影在地上被拉成各种可怕的图案。
跑了几步,阿坏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男人,正站在楼对面马路昏暗的路灯下,抬头往楼上望,看得很专心。
他在看什么呢?不会是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吧?阿坏好奇心大起,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走到那人身边,坐下来陪他一起往楼上看去。
男人没察觉到阿坏的出现,他看得太入神了,但他看着的地方不是楼顶,而是楼顶上房的天空。
为什么他看不到太阳?为什么天空还是这么灰蒙蒙的?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还是在夏天吗?男人抬头四望,努力寻找着太阳的踪迹。可惜他看到的,除了灰色的天空还是灰色的天空。
这么奇怪的地方是哪里?为什么他每次醒来都是站到这里?他到这里来做什么的呢?
男人没有答案,本想问一问周围的人这是怎么回事。无奈这个社会已经冷漠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周围人来人往的,没有一个人肯往他这边看一眼,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说话。甚至于他主动向那些人打招呼,他们也无视他的存在,直接与他擦肩而过,不愿意停下来搭理他。
看来他是找不到人来回答他这些问题的了。
“唉……”男人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伤感的低下了头。
陪着男人仰头看了半天,看得脖子都酸了,阿坏还是没发现楼顶上有什么好玩的事,除了星星还是星星。
它忍不住了,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开口问那个男人:“喂,你在看什么呢?”为了不让男人害怕它,它努力摇起了小尾巴,把那圆圆的小眼睛弄得弯弯的,极力摆出一副微笑着的,完全没有恶意的笑容。
男人刚开始对它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它说什么。过了两秒才猛的愣住了,飞快地往它所在的方向转过来,惊讶地看着它:“你……你在和我说话?”
原来这家伙脑子不好使。阿坏收起假笑,拉下脸耸了耸肩,歪着小脑袋斜瞄他一眼:“你说呢?”
“你能看得见我?”男人指着它的鼻子,表情由惊讶转为激动了。天啊,站在这里这么久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跟他说话,有人看得见他啊,这个世界总算没有把他抛弃遗忘啊!
阿坏懒得回答他这种白痴问题,只是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他问的不都是废话吗?如果看不见他,它干嘛要过来陪他傻站这么半天的?傻不啦唧的。
它这样摆起臭脸对那个男人,男人非但不生气,反而激动得跳过来捉住它的两只前爪,使劲摇晃起来,嘴里大叫道:“太好了,你是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啊……”下一秒,男人却把阿坏整个提起来,再甩手丢了出去,他自己也连续退后好几步,惊恐而防备地看着它。“你……你……是狗?”
阿坏被男人扔出去后,身手矫健的在空中接连翻了两个筋斗,稳稳地落在地上,才不耐烦的反问道:“不然咧?”
男人说不出话了,一个劲的在那发着抖,脸都给吓青了。
他越怕,阿坏越不肯走,反而坏笑着又向前了两步,吓得男人再次后退了好几步。可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个晃眼,他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站着,与阿坏仅有一步之遥了。
“阿坏”这个名字果然不是白叫的,它见男人与自己离得这么近,小眼珠子一转,居然裂开嘴把嘴角用力向两边扯,露出两排尖尖的牙齿在男人面前晃了晃,低低呜嗯了两声。
男人一个窒息,差点昏迷过去了。可惜他只是往后仰了仰,脑袋立即变得无比清醒,一时半会竟然昏迷不了,只能站在那像筛米一样抖动着。
抖啊抖,抖了很久也没见阿坏有离开的意思,男人受不了啦,开始不停的安慰自己:“这是狗,这是狗,所以它是不可能会说话的,所以这一定是幻觉,所以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定是做梦,这是梦……是梦……”他倒是挺会给自己找借口的。
“嗯哼,正常人当然听不到我说话了。”因为你并不是正常人,懂吧?
男人可没有理解阿坏的意思,还在那继续找着借口:“所以这是在梦里了,呵呵!”既然是做梦,那再怪的事也不可怕了。男人放心的冲阿坏展颜一笑,刚想走近它向它示好,忽然又捏住了鼻子,厌恶地看着它。“你真脏,还很臭!”
在垃圾场一般的工地里打了好几场架,当然又脏又臭了,难不成还会香喷喷的吗?阿坏朝天翻了翻白眼,才耐着性子说:“哥打架打赢了,咋滴吧?有意见?”提起那场战斗,阿坏又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你还打架了?”男人一听,马上忘记了阿坏是只狗的事实,奔过来查看它的伤势。“没伤到哪里吧?骨头没事吧?要不要帮你整一整?咦……”他猛的停下所有动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但又抓不住重点,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整一整是什么意思?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家住在哪里?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的?为什么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男人把阿坏扔在一旁,又在那苦苦冥想了。
阿坏一见他的样子,隐约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趴下来把头伏在前爪上休息,让那个男人自己在那努力回想。为什么它要这么耐心的跟这个男人说话,甚至在旁边等他恢复记忆呢?因为它是有目的的。
不管怎么说,它还是害怕师傅的惩罚的。但是,如果它能把这个男人带回去,那小蓝姐一定会在师傅面前帮它说好话了,师傅看在小蓝姐的面子上,当然就不会惩罚它啦。所以,无论如何它都要把这个男人带回去。
男人在那边想到头都要炸了,不要说他的工作和地址,就连他自己的身份都想不起来了,最后无力地蹲到地上抱着头呻吟。
他是谁?他是谁?他到底是谁?是谁?是谁?是谁……
“想不起来了吧?”阿坏听到他的呻吟声,半眯着眼睛问他。
男人抱着头,不让它跟自己说话:“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阿坏从鼻腔中哼出一声:“你是谁?”
“我……想不起来了……”
“在这里多久了?”
“我不知道……”
“还有其他人能看见你,听到你说话吗?”
“好像没有……”
阿坏连问了男人三个问题,男人全都没办法回答。因为这些问题正是困扰他的原因,他也想知道答案,可谁能告诉他答案呢?
阿坏摇了摇尾巴说:“如果你想找到答案,跟我走吧。”
男人开始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小蓝姐能帮你查出来的。”
“小蓝姐是谁?她为什么能帮我查出来?”
“现在说不清楚,你跟我走就对了。”阿坏的嘴角在抽搐,耐性快被这个男人的啰嗦磨光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不然你想一直留在这里?”
“为什么我只能留在这里?”
“嗷呜——”阿坏被男人的好几个“为什么”给逼急了,跳着脚大骂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鬼,你死了是个糊涂鬼,生前肯定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鬼?什么鬼?什么生前?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阿坏被他气得只有喘粗气的份了:“呼——呼——呼——呼——”
“原来做梦还能梦到脾气这么坏的狗。”
“嗷——呜——”阿坏仰头长啸,再也受不了这个男人的喃喃自语了,飞身将男人扑倒在地,把脖子上挂着的那颗吸魂玉朝男人的头顶贴去。
男人的额头一碰到那玉,立即被吸魂玉吸进去了。看来啊,有时候还是霸王硬上弓这招来得爽快。
阿坏得意的一撇嘴角,撒开四肢朝家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