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我无所事事的在军营里游荡,碰上了同样没事可做的赫连晟。见我过来,他负手站在原地等我。刚到跟前便开问道"那日皇嫂可是去了你那里?"我嗯了一声,他又道"她都同你说了什么?"我奇怪的看着他,这没头没脑的一连串问题让我怎么答?他又道"那日回来她便问我同你有没有怎样。我很是纳闷,我和你会怎样?”
闻言我哈哈一笑。这赫连桀的王妃果然名不虚传,表面功夫做的足道,心思也是细密如针。倘若这赫连晟真同我有情,这诱拐东国公主和中州逃妃的大帽子就硬生生的扣在了北冥头上,为保周全便要早作打算;若是没有,那我就是个随时可以打成包袱送走的人,以礼相待,寻个适当时机送走便是。
“你笑什么?"赫连晟见我光笑却不理他,急道。
"你这呆头鹅,你那小嫂子是替你担忧呢,生怕你捅了马蜂窝。
"马蜂窝,你吗?”
见他一脸不解,我索性不予理睬,只道"赫连桀呢。"这几日在军营之中未曾见他,不知是不是前方战事又紧。
“出兵征讨鬼军去了。”
闻言,我心顿时一紧,那日城上观战的惨况仍历历在目,若是没有做好万全准备,怎可轻易出兵?
"可有胜算?”
只见赫连晟眨了眨眼,道"你猜。”
不出所料,赫连桀果然用了火攻。他听取谋臣之计,将马车装满稻草淋上桐油,再以铁链拴之,每八驾为一队。出发前用火把点着,那马车奔跑起来便成了一道道火墙,北冥士兵便跟着这火墙的车印行进,所到之处,鬼军尸骸遍野,没几日便破阿鼻阿都城。阿鼻阿族长亲自领着内臣出城跪降,发誓永远效忠北冥,永不起纷争。
自此,为时三月的阿鼻阿之役以北冥的大获全胜告终。
消息传回周山,留守士兵和亲眷莫不拍手称庆。
再五日,大军凯旋。
远远的只见赫连桀坐于一匹黑色高头大马之上,身披金色鱼鳞铠甲,头戴鎏金盔,盔缨随风而舞,更显英姿飒爽。后面跟随着的是绵延数里得浩浩荡荡的凯旋队伍,一时竟望不到头。
赫连晟早早便等在城门下,同在的还有赫连王妃和一些闻讯从云幽赶来的亲眷。在场众人莫不欢欣雀跃,一时间呼声震天。
我站在城墙之上,孤单看着这一幕。
我是为他高兴的。
从出征到现在,阿鼻阿一役他付出了少我都看在眼里,那些愤怒,恸哭,不忍和挣扎都是那么鲜明。这样一个男人,有傲视天下的霸气,却在这群人鬼天兵面前曾经那么无助过。而此时,他的意气风发也是那么真实。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争带来的伤痛永远抹不去,就像他肩胛的伤,终究会在这场战争中留下痕迹。
一个人在这城墙上看着也好,我想。
他看不见我的落寞,哀伤,只有眼前众人的欢呼和祝福,一切都是那么喜庆。而我,却不能送上任何的祝贺。
我多想像那日在山洞一样,跳上他的怀抱,随着微风旋转。可我知道,那已是过眼云烟,黄粱一梦。
又看了一会,见赫连桀在人群中缓慢的像营内走去,我也带着钻儿离开了。
回道屋内,仍是一脸的哀伤。钻儿却不断说着笑话宽慰我,又说起在东国时宰相家的静小姐是如何的让人艳慕。她这一说,倒勾起了我思乡的情绪来,憋了许久的眼泪终是汩汩的落了下来。
钻儿哎呀一声,自知说错话了,忙作揖,见我仍是不好只能在一旁干站着,不多会她也嘤嘤的哭了起来。
我擦了眼泪,生气的睨她一眼道“我哭我的,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她鼻子红通通的,语带哽咽的说“我知小姐委屈,这段日子便这样,奴婢心疼······”
没承想她会说这些,这刚止了的泪又开始泛滥。
好巧不巧,这时赫连晟推门进来了,后头还跟着格尔旗。他一见屋内这阵势,登时一愣,随即乐了“孟姜女哭长城是她丈夫修长城去了没有回来,可你那人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
我抄起桌子上的茶杯作势要打,他赶忙以手护住,不一会又乐了“钻儿,快扶你家小姐去照照,这都成什么样子了。”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哭的起劲儿,估计胭脂水粉都糊成一团了。见我不打了,他又道“大哥说这次你功劳最大,要大大赏你呢。你要些什么?”
“你小嫂子已经赏过了。”我一努嘴,示意他旁边那几盆正盛的兰花便是。
他笑笑“这是我嫂子的心意,大哥吩咐的我可不敢不办。”听他这么说,我便知道,这天女木兰是王妃一人手笔。看起来这赫连桀的妻子还真是个会笼络人的主儿。
“随便吧,我不在意这些个。”
“那我可随便送了?”说着,往旁边一侧身,只见身后的格尔旗从袖中拿出一把雪亮匕首,道“将军说,姑娘又有随身带匕首的习惯,于是连夜命人赶制了一把。将军还说,这匕首削铁如泥,内有玄机”说着手指一按,那匕首瞬时长了三寸,再一按,又恢复原先大小。见我看得明白,格尔旗上前一步,躬身献上。
我顺手接过,心中却是五味具散。说他无情,可他明明记得那日战场之上我的险境;说他有情,却从回来之后再无半点关心。
摩挲着匕首上的纹理,心思早已是百转千回。
赫连桀,但愿你对我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