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西苑其实就相当于皇宫里的冷宫,比起东苑主子们的住所,这里便显得冷冷清清。一些不受宠的夫人和乡下来的的穷亲戚都被遣在此处,丫环奴仆们如若没有主子们的吩咐是一概不踏入的。而静柔的清幽阁,恰巧就在这西苑里。想必,这方恬儿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要纳她进府为妃,只是碍于当日殿上的一句话,不得不做给外人看罢了。
静柔穿一袭黑底黄花的小袄裙徐徐的行在西苑的偏园里,连翘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手里还捧着出来前钻儿塞进手里的大氅。
北冥渐渐开始入了大风天,待过了这几日风季,春天就算正式来了。墙角的梅花依然开的傲然,树下也早有几支迫不及待的迎春探出头来,嫩黄嫩黄的,像极了静柔身上的袄子。
她同钻儿、连翘整日待在清幽阁中,不见人来,也不能往人多处去,实在烦闷。自那日赫连桀派人送过字条,将连翘重新打发回清幽阁后便再无消息。府里的下人只说他最近留宿赫字营,而赫字营这三个字忽的让她想到了尹碧落,那个面若含春,眼能透人的女子。
静柔甩甩头,想将脑海中无聊的想法抛掉。他回了军营,自然有人相伴。就算不是尹碧落,也还有袁雅音或是别的什么人,总之不会落寞便是了。
诗里说,只道新人好,哪闻旧人哭。她还没旧呢,就要先哭了。
这几月,自己留的泪真是抵得上过去十八年。
她突然又想起那日信笺上的几个字,卿卿如有意,万难何所惧。
这话竟不像他说的。从来,他对自己都是淡淡的,不见什么轰烈更没有万死不辞,她之于他,似乎就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宿命里的,不需要费尽心机去争取,亦不用战战兢兢担心失去。
童静柔,就是这么淡淡然的存在着。于北冥,于将军府,于赫连桀。
她偶尔也会憎恨自己这并不凸显的性子,只要是女人,哪个不想在自己爱的男人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哪怕伤痛,哪怕昙花一现,都希望自己是他有生之年所遇女子里最爱的那一个。
静柔斜靠在回廊的柱子上,犹疑了。他喜欢她,她心里清楚,可是爱吗?会不会,只是喜欢,少了不会怎样,多了却觉得好,自己不过也是个锦上添花的女子?
再想到这段日子赫连桀对自己的漠视,心情更是落寞,他很忙吗?
难道边境纷争又起,国君再派他出征?这清幽阁,每日静的窗台落了几只鸟儿都数的清,外面的事是一概不知的,他的消息又怎会从东面传来?
再叹一声,她觉得自己跟爹身边那些姨娘们没什么两样了。每日的机关算尽,为的不过是让自己男人多来几趟,哪怕多做一炷香的时间,那也是胜了。可她,不要那样的生活!
这西苑的花园其实还是蛮漂亮的,虽说是处不受待见的地方,住的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可好在方恬儿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她是断不能让人说自己持家无方的。偶尔,遇到府中节庆,这西苑也是要容纳一些夫人小姐,所以,其他院子里该有的亭台楼阁,该种的花木是一概不少的。
连翘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己主子,西苑的山茶正开,红红火火的,铺满一地。主仆二人行着,没出几步便见一处二层楼台。那楼隐没在一片银杏之下,故而静柔在府中这些时日,却也不曾见到。
楼前楹联上娟秀大气的提着一句诗:世间绯色,月映无双。
静柔冲门扉努了努下巴,示意连翘去敲门。连翘轻叩三声,无人回应,加重力道再扣,依然没人应,遂回头冲静柔摇了摇头。
童静柔走上前去,伸手一推,那门扉竟然开了,她探头向里望去,院内却是别有洞天。
这座小院与别处不同,别的主子院子里都载着花卉竹子,这里却满满的都是杨树。若是几株槐,夏末秋至还能闻闻香气,可这杨树却是四季无花,直叫人闹不懂这主人为的哪般。
那些树木立在砖道旁,做迎宾状,似乎是引着来人向主人处去。静柔和连翘顺着两旁大树夹出来的砖道前行,转了两个弯,就见一处轩昂楼宇矗立。
主仆二人正要迈步踏入店内,却听升后一声娇喝“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