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出十里,童静柔命钻儿去探那对母子情况。不一会,却见钻儿急急的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禀道“公主,大事不妙了,那对母子已不知去向了。”
“什么?”静柔听闻此言,霍的一声挑开车帘,急急问道“随行人员怎么说?”
“我问过了,左右都说不知道。”
“荒唐!带我去看。”童静柔急的发抖,若是这事真的出了差池,她怎么对得起东国先祖!
地上伏着的是负责看护嫁妆的随行侍卫,一个个面带恐色,语焉不详,任凭童静柔主仆二人如何问,都只推说不知道,没见过。静柔见如此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遂拽起其中一个看似年小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那对母子哪去了?”
“回,回,回公主,小的真,真的不知道。”那侍卫脸色铁青,吓到舌头都打了结,断断续续的回道。
静柔自腰间拔出贴身匕首,呛啷啷出鞘,寒光一现,那侍卫立马被晃得瞪大了双眼。“不说,我就让你永远开不了口。”那匕首森冷的抵上那侍卫的脸蛋,只见对方眼角不住的瞅着贴在自己脸上的刀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已皮开肉绽。
“钻儿,将他的舌头割下来喂狗。”说着,童静柔将匕首向后一扔,钻儿伸手接过,作势便要取他舌头。
那侍卫哭喊着扑通一声伏在地上,哑着嗓子道“二公主赎罪,二公主赎罪,那对母子方才被护国将军押走了,说是要就地正法!”
“什么!”童静柔闻言心中一紧,震澜的血脉不能就这样断了!
“钻儿备马!”
静柔双腿不断失礼,催促胯下马儿加快脚步,只见荒原之上一人一马疯也似的狂奔。她心中不断祈求,希望上天给郁氏一丝希望。追出两里多地,童静柔远远的看见护****正在地上搜索着什么。
她赶忙策马狂奔,不一会来到近前。只见眼前血迹斑斑,雪白之上鲜红朵朵,旁边还有小儿用得襁褓。她立时翻身下马,已有侍卫来拦。
“为什么,为什么!”童静柔冲战马上的护国将军大吼。“郁氏江山已毁,就不能给他们留一丝血脉吗?”
护国将军见来人是二公主,赶忙下马拜道“公主赎罪,皇命难为,自古胜者王败者寇,斩草须除根。”
静柔哀恸万分,仰天大哭。她竟不能保住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此时钻儿已至静柔身边,眼见自己主子悲伤不已,不禁也跟着嘤嘤哭了起来。
“钻儿,我是不是错了,我只是想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却害得他妻儿死无葬身之地。”
“公主,你已经尽力了,或者这就是郁氏一族的命······”主仆二人抱头痛哭。
“送公主回去。”眼看事已成定局,护国将军吩咐属下道。
整整三日了,童静柔粒米未进。
钻儿一旁看得心急,可无论她如何劝说那方也不肯张嘴。
负责烧饭的嬷嬷变着法的做了数十种宫廷点心,只盼着她能吃进一些去。可端进营帐的食物总是原封不动的拿出来,眼看着人就这么一天天瘦下去,负责护送的将军坐不住了。
这日,童静柔仍是呆坐着,如往常一样,一言不发。钻儿拿进来的食物,她连看都不看,只将头侧向一旁,接着发呆。
“公主,末将刑万山求见。”帐外一个男声响起。
钻儿回头看看不为所动的主子,自行开口放了门外人进来。
刑万山进入营帐,以眼神示意钻儿退下。待她退出帐外,他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童静柔闻声看去,只觉这人好生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有何渊源。
“公主可还记得我?”刑万山道。
“刑将军,不是吗?”静柔双眼失焦,无力回道。
“末将当上将军也不过月余的事,以前我常在先帝座前行走。”
静柔闻言,脑海中忽的闪过震澜来看她时的景象,那是的他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会跟着四个金甲护卫,再看这人相貌·····童静柔双眸忽的亮了一下,她想起来了,他就是震澜王身边的护卫之一,邢万山!
“邢将军!”认出来人,童静柔激动的想要去扶他,却一个不支又跌坐回榻上。
“公主小心!”邢万山急道“震澜王薨逝四月有余,我知公主心中悲痛,日前又逢郁氏血脉被害,公主自是难过。可公主要想,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仍要活下去。”邢万山看了看她,顿了顿继续道“公主临行前,皇后千般叮咛末将要想法设法护公主周全,并将此物交与微臣,说如果公主思乡情切,不思茶饭便可将此奉上,皇后说公主思一思酸,再思一思甜,这人生也就解了。”说着,奉上一包用锦帕包好的东西。
童静柔颤巍巍接过来,将锦帕一层层打开来,里面竟是她最爱的西湖梅子。想着母亲的良苦用心,静柔不觉眼眶湿润“原来母后早已料到,此去中州路途遥远,怕我思虑过度,早命人快马加鞭买了梅子予我上路。”
“公主明鉴,皇后心中时刻记挂着公主,为这,公主也应保重千金之躯。”
静柔捡一颗填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立时化开。仿佛回到儿时,回到宰相府,那个小小的不肯吃饭的自己,想尽办法的缠着母亲要一颗西湖梅子来解馋。
“谢刑将军,本宫自会保重。”静柔含泪颔首道。
“那末将便放心了!”说罢,刑万山退出了营帐。
钻儿端着早已预备好的莲子粥进来,童静柔将手中的梅子端给她看“钻儿,看,西湖梅子。”
又过几日,路上已能见到绿色了。这说明送亲队伍离东国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越往南越暖和。童静柔挑开帘子细细望着窗外景致,回头看去也是一片绿油油。白雪皑皑再也望不见了,她对钻儿说。
钻儿轻笑道“这春暖花开的样子不好吗?”
“钻儿,我不能嫁去中州。”童静柔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身捉住钻儿的手。
钻儿闻言一惊“公主,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样让人心寒。我不止一遍的问过自己,若是我生在普通人家,是不是这些就都不会发生?”
“公主······”
“我应该想办法逃走,不要嫁去中州。”她喃喃道。
“可是,这随嫁队伍守卫森严,想要逃走,谈何容易。”钻儿道。
“总有办法的。”静柔冲她漾开一抹微笑。
南方,是春暖花开的世界,就应该有一个欣欣向荣的开始。
是夜,恰逢十年一遇的天狗食月。帐外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童静柔推了推身旁睡熟的钻儿,催促着她从睡梦中醒来,童静柔轻声道“钻儿,我们该走了。”
那丫头忽的坐直了身子,瞠大了一双眸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公主,你真的要走?”
她挑开帘子不住往窗外看去,漆黑的夜里只有点点星火,站岗的哨兵也已身形倦怠“嗯,你若不愿便留下吧。”
“二公主你说什么呢,钻儿从小跟着你,你若走,我怎会留下。”再回首时,那丫头却已起身收拾停当。
静柔莞尔一笑,吩咐道“带点轻便值钱的东西就好,对了,那两把匕首随身带着。”钻儿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喊杀声一片。正准备逃走的二人立时停住了身形,帐帘被人一把挑开,钻儿眼疾手快一把扯过床上的被子,将包袱塞了进去,进来的是邢万山。
只见他一脸焦急,也顾不得跪,匆匆道“山贼来袭,公主切莫出行帐。”语毕,快步除了营帐。
童静柔挑起帐帘,细细的朝外看去。侍卫们正跟二十余个手提大刀的蒙面土匪杀在一起。他们不断攻击驮着嫁妆的马车,想来是为财而来。嫁妆都集中放在东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边,而南面本就不多的守卫现在也都已做了支援去了。真是上天助我,童静柔想。她回身给了钻儿一个眼色,钻儿赶忙会意的提起包袱,跟着公主偷偷出了营帐。
侍卫们都忙着对付山贼,谁也不曾发现公主失踪。待击退贼匪,预备去寻公主时,静柔二人早已跑远。
站在不远的山坡处,童静柔回头望了望山坳里的阑珊灯火,从前的富贵荣华,爱恨嗔痴都已不重要了,这一刻,她童静柔才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