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月,北冥已入夏。天气还不十分炎热,蝉鸣蛙声也还听不到,各屋都忙着裁衣藏冰为入夏做准备。这期间赫连桀来过几次,有几次是到尹碧落屋里过夜,有几次是专程来探望童静柔,给她送些绸缎脂粉什么的。每次不过坐半个时辰便就走了,听府里人说,上次绿环行刺之事不知为何传到了国君耳中。赫连拓主张严惩,赫连桀却极力保全,父子二人在这事上起了分歧。赫连拓以此作为回鹘蠢蠢欲动的凭证,赫连桀却认为不过是个小小的刺客,未免小题大做。
段绯月依然安安静静的养在绯月阁里,似乎那日的事情与她们主仆三人并无关系,只是偶尔,静柔会带上点吃的去赫连桀处探探云曦。那小娃依旧是上窜下跳,一刻不肯停歇,常常闹的一屋子人都要围着她转。
每每静柔去了,都要托着她的静娘娘玩捉迷藏,连到了用膳的时辰都不肯歇息。回回都要乳娘哄好久才肯安安生生的吃口东西。
这日,天朗气清,风轻云淡,静柔带着钻儿,拎了云曦最爱吃的奶饽饽来看她。才进屋,静柔的双腿就让人生生给抱住了,静柔垂首,只见云曦昂着小脸嬉笑道“静娘娘,陪云曦捉迷藏!”
童静柔蹲下身子,抚抚她的小脑瓜道“云曦乖,咱们先吃了饭再玩躲猫猫可好?”
云曦憋着小嘴,似是不愿,静柔接过钻儿手中的食篮揭开与她道“静娘娘可是带了云曦最爱吃的奶饽饽哦,云曦要是不乖就给钻儿姐姐吃了!”
云曦见了奶饽饽,两只圆滚滚的小眼睛登时发亮,吞了吞嘴里的口水道“云曦听话!”
静柔笑着将她牵至圆桌前,双臂一伸抱到了椅子上,一边吩咐乳娘取了云曦的午膳来一边从篮子里取了奶饽饽。只见乳娘将盛着雪白乳状的瓷碗端在手里,一勺一勺的喂给云曦吃。
“这是什么?”静柔随口问道。
“回童姑娘话,这是厨房特意给小姐调制的蜂蜜羹,因小姐年幼,大人的食材太硬不易消化,所以才配了这羹来吃。”
静柔点点头,微笑的看着云曦一口蜂蜜羹一口奶饽饽吃的好不开心,唇畔的笑意更深了。这小娃长的像极了她爹爹,待长大了,一定又是个倾国倾城的标致人物。
想着,静柔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笑笑的脸蛋,只愿她将来能够随心所愿,不像她母亲那般委曲求全。
静柔沉思的档口,云曦早已吃完了饽饽,拍拍两只小手,嘴都来不及擦,边拉了静柔要藏猫猫。静柔看着她那爱娇的样子,实在没辙只得由着她拽了自己蒙了眼睛去柱子下站好,过了会,静柔听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止了,想必是小妮子藏好了,遂扯出一抹笑道“云曦可藏好了,静娘娘来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答话。静柔张开双手,一步一探的向前走去。她屏气凝神,竖着耳朵听着四周动静。只听左前方一阵窸窣,似是衣料摩擦的声音,静柔唇边笑意更深“云曦,静娘娘来咯!”静柔说着,依旧向前摸去,待觉时机差不多,又猛的向左一扑,却是逮了个正着。云曦咯咯的笑声从前方传来,静柔笑着一把扯掉眼蒙子,却不期然的撞见赫连言翔一双带笑的眸子。再垂首见自己一手还环着对方肩背,双颊一红赶忙后退一步,拉开彼此距离,羞愧的低下了头。
赫连言翔却是一脸的不在意,不住的逗弄着怀中的云曦,直问她好不好玩。云曦年幼,哪里知道两个大人的尴尬,只是不住笑答着“好玩,好玩!”
静柔娥眉微蹙,一排贝齿将下嘴唇咬的死死的,两颊早已酡红。
一旁的钻儿见状,忙上前将主子搀住,护在身后,因对方是亲王,不便发作,只是气呼呼的瞪着赫连言翔。
只见赫连言翔将怀中的云曦放下,遣她自去玩耍,才回身朗声冲着静柔道“姑娘无需挂怀,不过误会一场。”
静柔略一侧身子,淡漠道“给王爷请安。”
童静柔的树疏离早在赫连言翔意料之内,因此他只是不在意的笑道“我原想来看看云曦,未曾想你正同她玩耍,刚将她抱了起来,你就扑过来了。”见童静柔依旧是红着脸颊一语不发,又道“自上次府里家宴,许久不见姑娘。内人也念着姑娘,有空童姑娘不妨常去坐坐。”
静柔闻言一屈膝道“谢王妃挂念,静柔得空自当上门拜谒。云曦我也探过了,若是没事,静柔就先回清幽阁了。”
赫连言翔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童静柔领着钻儿急急转身离开了,似是一刻都不愿多带,边走边吩咐道“拿锭银子,将那乳娘嘴堵上,今日之事决计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
钻儿应了声是,自照主子意思去办了,只余静柔一人回到了清幽阁。
童静柔刚进院子,就见尹碧落领着环月在院子里摘花。见二人篮子里已采不少,料想大概如此已有些时候了,遂笑着迎上去道“姐姐是要做蔻丹么?”
尹碧落回身见是静柔回来,停了手上动作,将篮子交与环月,自己走到静柔身前,同她笑道“哪里,我是琢磨着瑶夫人怀胎已有四月了,理应去瞧瞧,于是便想亲手做了糕点与她开开胃。”
静柔莞尔道“姐姐有心。这瑶夫人自从怀了胎,行事作风倒是比平日收敛不少。”
尹碧落冷冷笑道“估摸着是想到腹中骨肉,不愿与人为敌,才略略和善起来。”顿了顿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妹妹近日可曾见过袁雅音?”
她若不提,静柔都差点将雅音给忘记了。自那日府里一见,已是月余。雅音不曾往这来过,她亦不曾过去,遂冲尹碧落摇了摇头。
尹碧落轻笑一声道“你这个姐妹可不是一般人,她的心高着呢,断不似我这般安于现状。”
静柔冲她一笑,不语。当日她二人同在将军府侍奉将军,为争宠难免嫌隙,雅音又是系出名门,自然自视甚高,看不上这红尘里打滚的歌女。也是正常。故此,二人若有口角也在意料之中。以她的了解,雅音断不是那种机关算尽的女子,她为的不过是在将军府能有一席之地,至于其他,并不在她谋划之内。
尹碧落见童静柔不做声,便也不再多言,只改口道“明儿妹妹同我一起去探探那位瑶夫人吧。”
静柔应允的点点头,二人又闲言一翻,才各自回屋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