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话】
入夜，甄小贤打着哈欠回到了住处，在县衙呆了一整天，他连县太爷都没见到，更别谈什么公务了。
县丞的权力早在七年前就被陈县令架空，完全是个没有实权的闲职，地位还不如一个县衙班头高。前任县丞碌碌无为了一辈子，落落魄魄了一辈子，最终还是致仕归乡，当起了山村小农夫。
南方诸多州县，县丞的权力极大，他们名义上是辅佐县令，其实还有监察之权。可在凤县这个天高皇帝远的边陲小县，县丞完全成了摆设，只是装装样子，给上面的人瞅瞅。
陈县令一生为官，能做到无功无过，已经是很不简单。为官之道，不能太锋芒毕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好。
县丞处理公文的地方在府衙右边厢房，共有一名负责记录县丞日常行为的书记官，四名懒散到打哈欠的衙役。
在厢房里呆了一整天，甄小贤一共处理了三件民事纠纷，估计这还是府衙师爷怕甄小贤初来太寂寞，刻意划给他提神的玩意。
城西孙二娘告刘光棍偷她家下蛋的母鸡，甄小贤批阅：责刘光棍代鸡下蛋。
城南张员外告赵乡绅偷看他刚纳入房的小妾。甄小贤批阅：责你去看赵乡绅全家女性。
城东苏大官人告隔壁田大麻子房事声音太吵。甄小贤批阅：撕两团棉花把耳朵堵起来。
他简直快要疯了，本以为当官会像电视剧中那般，穿一身官袍，一拍惊堂木，周遭衙役威武一声，然后他抛下令箭，重打某某几十大板，可谁知处理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最惨的是，这种鸡皮蒜皮的小事还是他人赠予。
推开院门，正瞧见曹一菲端着脸盆走出，她已经换回了女装，一袭淡红色褶子裙，配合纤长的身条，绝美的容颜，在晚霞的反衬下，俏脸像是淡抹胭脂，白中透红，娇艳欲滴。她扫了甄小贤一眼，一盆污水正泼在甄小贤脚下，莞尔笑道：“陈府下人回来了嘛，那小娘子没怎么着你吧？要是她对你动武，我可以再帮你出出气。”
甄小贤想起早晨的事，不由气道：“不必了，今早多亏了你帮忙，我才能进入县衙。现在我官至凤县县丞，以后见了本官，你要老老实实喊声官老爷。”
“噗嗤！”曹一菲掩口笑出声来，蛾眉一弯，眸球乌灵闪亮，双眼笑成了月牙儿：“还官老爷呢，刚当官没一天，这谱摆得倒是不小。”
甄小贤双眼一瞪，就要再次大发官威，可想到曹一菲深不可测的背景，他表情明显一塌，偃旗息鼓起来。
曹一菲拎着脸盆，收起嘲讽的笑意，冲着大厅一努嘴，说道：“涵叔运气不如你好，你身为他的得意弟子，还是先进去安慰一下吧。”
“涵叔怎么了？”提及到涵叔，甄小贤果然放下了二人恩怨，他来到这个世界，唯一有点感情的人也就涵叔一个。他忙不迭的跑进大厅，一眼便看到涵叔躺在躺椅上，哼哼唧唧的嘟囔着什么。
【第四十七话】
“涵叔？你不要紧吧？”甄小贤冲进大厅，快步跑到涵叔跟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待到没发现留有伤痕后，他才暗松了一口气。
甄小贤没好气的瞪了曹一菲一眼，气道：“信口雌黄，满嘴胡言乱语。”
曹一菲无奈的摆摆手，撇嘴道：“涵叔这么高的武功，怎么可能会受伤呢？拜托你用不算聪明的大脑想一想。他是心神受到了创伤，不是身体，呃，真服了你们师徒俩。”
曹一菲翻翻眼珠，拎着脸盆走向后院，她的闺房便是设在了后院大堂的内室，原先大堂里摆下的‘沙盘秋点兵’，已经被她全数抹平，栽上了花花草草。
“小贤哪，你说得对，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刁民！我辛辛苦苦，不要酬劳的给她们算命，她们用鸡蛋丢我啊，我这老脸哪，彻底丢没了。”涵叔双目呆滞，有气无力的喃喃着，眼角余光轻瞥了一下甄小贤。
甄小贤今天也过的不咋滴，不由同病相怜的叹道：“涵叔，你就别说了，说多了全是眼泪。”
其实今天涵叔出门，只给四名妇女算了一卦。涵叔自幼得名师指点，文韬武略，诗词歌赋，八卦算数，医卜星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商经兵法无一不精。给几名小老百姓看看面象，那简直是简单轻松之极。
以下便是涵叔算卦的情景回放：
第一位是名年约三十左右的美妇，穿着一身得体的散花绿叶裙，提着一筐水果，打南面而来，一面走，一面用手拢着被风吹乱的发丝。
“这位大嫂，要不要算上一卦？”
“我很老吗？”
“呃，这位姐姐，要不要算上一卦？”
“被你这老头喊姐姐，怎么听的这么渗得慌。”
“呃...不收银钱。”
“不收银钱？那就给姐姐我算算吧。”
“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眉心隐隐有红光，这...这是红杏出墙之兆啊。我奉劝姐姐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万万不可自误啊，你若是此时回头还来得及，等你迈出了这一步，悔之晚矣。”涵叔望着这位美妇，摇头嗟叹道：“古人云：相夫教子...哎呀。”
被看破心思，内心羞怒万分的美妇，抖手将一篮水果倾倒在了涵叔身上，接着走到路边卖土鸡蛋的阿婆身边，随手丢了几两碎银子，鸡蛋一枚又一枚的砸在涵叔身上。
甄小贤强忍着笑意，听着涵叔一件件一条条说给他听，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涵叔，你太敬业了吧？算命，算命，历来都是只说好话，哄得人乐呵也便罢了，谁让你说实话了？”
涵叔气道：“八卦算数，医卜星象，岂是儿戏？想当年，我给四大诸侯王卜卦...呃...总之这些刁民着实可气。”激动间，不免说漏了嘴。
甄小贤涎着脸凑了上去，嘿嘿笑道：“涵叔，你看我的面相，以后能富贵不？”
涵叔瞅了他一眼，捻须说道：“你人生有三难，有三劫，有三鞭，闯过去，位极人臣，富贵一生；闯不过去，横尸荒野，朝不保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