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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册立新君

夏日的银河是最美的,如女子绾发的纱织缎带,明媚而轻软。经历了五天休养,闻笛总算有力气出门走走,呼吸一下清爽的夜风。

御苑林木葱茏,芍药繁盛如海,萤火虫点缀其间,似一池贪恋美景的星子,迟迟不肯归去。

他的目光掠过如画风景,落在小山上的沙洲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睿然?

坐在亭中的少年,正抬头望着星空,眼中似有淡淡雾气,迷离了整个夜晚。

闻笛犹豫了一番,还是拾级而上,走到他身后。听到脚步声响,睿然回过头来,摆出一个疏离的微笑:

“穆提督。”

“殿下,”闻笛躬身为礼,“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沙洲亭是御苑最高的地方,”睿然说,“在这里,能看到宫墙内最广阔的天空。”

闻笛在他身边坐下,低声叹道:“六年前,我不该同你说外面的事。”

睿然摇头:“注定会明白的事,无谓早晚。”

“臣送殿下回宫吧。”

“回宫?鲛缡馆吗?”睿然弯起嘴角,“三十六重宫墙,五十班守卫,天下最精致、最坚固的牢笼莫过于此。鲛缡馆与其他宫苑一样,都是禁地,不一样的只是被囚禁的人。回不回去,又有何区别?”他低敛了目光,睫毛如鸦翅,恰到好处地掩住眸中悲切,“闻笛哥哥,你既跳出樊笼,又何必回来?”

闻笛微微一愣,才想起六年前,辰瑾是让睿然叫他哥哥的。身为穆家后人,神武大将军与先祖的约定,是他无法脱身的枷锁,就如同睿然无法逃出宫闱一样。自由对于他们来说太过奢侈。

“走吧,”闻笛站起身来,“我送你过去,免得贵妃着急。以后你晚上出来,身边一定要带随护。”

“为什么?难道蓝璟的人会闯入宫闱,要我的命?”睿然苦笑,率先走出亭子,闻笛以半步之远,跟在他身后。

睿然的衣衫拂落了美人蕉金色的花瓣,御苑华灯高挑,他的背影亮得发虚。

“说来可笑,这座宫殿给了我锦衣玉食,却没有给我平安和自由。”他淡淡地说。

锦衣玉食是人人羡慕的生活,他有了,可人人都有的平安和自由,他却没有。

“殿下,”闻笛拉住他,把他从茫茫思绪中唤醒,“鲛缡馆到了。”

睿然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几乎走过了鲛缡馆。

“进去坐坐吧,你有好久没见过母妃了。”睿然说。

闻笛看着他微白的脸色,点了点头。

他们一进鲛缡馆,正在院中徘徊的婢女香草就跑进宫室通报:“娘娘,殿下回来了!”

睿然夜半不归,敏贵妃打发了好几拨人去各个宫苑寻找,都没找到,此刻听到他回来了,忙扶着婢女的手迎了出来。

“敏贵妃。”闻笛向她行礼,她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是闻笛吧?”

“是。”

“快起来,”敏贵妃宛然一笑,澄净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都这么大了。”说完,她又把睿然拉到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

“母妃不认得我了?”睿然笑道。

“你出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敏贵妃没有说完,可她这样着急,睿然自然明白她害怕自己惨遭毒手,“闻笛,你在哪儿找到他的?”

“沙洲亭。”闻笛说。

敏贵妃柳眉微蹙,睿然露出抱歉的笑容。

“我说过,不许你再去沙洲亭。你既然生在帝王家,就不该幻想轻松自在的生活!”

“贵妃,殿下只是观赏星空美景而已,您不要紧张。”闻笛替睿然打了个圆场。

敏贵妃收回谴责的目光,回头对香草说:“摆几样点心,再煮两碗绿豆汤来。闻笛,进去坐坐吧。”

闻笛正要回拒,却听到甬道上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古钺睿然接旨。”应无求的声音穿墙而入。敏贵妃一惊,忙领了睿然、闻笛到院中跪接。

“奉古钺睿然为越泽国君,年号明真,赐国玺。奉王后凌氏为太后,徽号思宁,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却无人开口谢恩,敏贵妃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空洞无神,只剩惊惧。

“参见主上。”应无求双膝着地,高高捧起圣旨,送到睿然面前。

“应大人,父王是什么用意?”睿然问。

“太上皇集结京东六郡与京西六郡兵马,即将出征,征讨蓝璟,此去十分凶险,太上皇把国事托付新主,是为越泽国的长久打算。”应无求说。

睿然咬住嘴唇,躬身接过圣旨,应无求又捧过国玺,不由分说地递给他。

接过国玺,就是新君,就要担负一国荣辱。

睿然抬起头,看着飘渺星河。

敏贵妃说得对,他渴望的自由,注定是幻梦。

“主上。”应无求低声说,手又往前伸了些。

睿然抬起的头终于低下,双手接过国玺,众人跪伏在地,行大礼,叩拜新君。睿然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

“诸位请起。”礼毕,睿然站起来,扶起敏贵妃,也让众人起身。

敏贵妃朱唇紧绷,竭力忍住泪水。睿然握紧她的手,唤来两个宫女搀她回屋。

“穆提督,”应无求从袖中抽出明黄卷轴,“这是主上给你的密旨。”

闻笛跪下接了,展开来看,只有短短一句话:

封穆闻笛为二品车骑将军,执掌御林军精锐。

应无求深深地看着闻笛,闻笛也心领神会。御林军是辰瑾留给他为睿然护驾的,万一辰瑾败给蓝璟,他要做的,就是保护睿然离开王宫,静待东山再起的时机,只要睿然活着,就是明真帝活着,即便蓝璟入主宫闱,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不能让天下人臣服。

睿然接过闻笛手中的密旨,读了一遍,露出了悟的神情。

看来辰瑾为他把一切都打算好了。

“穆将军,既然外面盛传你被蓝璟杀了,你就不要在宫外露面了。死亡于你而言,是最好的保护,知道你活着的人越少,算计你的人也越少。只有你安全,主上才能安全!”

“是。”闻笛说,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主上,太上皇已迁往颐年殿,您今晚就搬到轩辕殿吧。”应无求嘱咐完闻笛,又嘱咐睿然。

“我知道,”睿然说,“你们下去吧。”

“是。”应无求趋步退下。

等他走远,睿然才转向闻笛。

“你在宫外还有放不下的人?”

“是。”闻笛说。

“穆将军,父王急着把皇位传给我,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斗不过蓝璟,保不住王权。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东山再起、夺回江山。”睿然说。

“臣下明白。”

“或许,你和我,在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都要过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日子,直到我们羽翼丰满,直到我们打败蓝璟、打败鸾笙教,夺回属于父王的东西。所以,如果你想让你牵挂的人过上安稳的日子,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你死了。”

闻笛抬起头,看着睿然悲伤的眼睛。

“臣下不能,”闻笛露出凄怆的笑容,“我宁愿让她等我,如果我死了,她不会独活,绝对不会。”

睿然点点头,深为动容。

“臣下会誓死追随主上,助主上夺回江山。但也请主上答应臣下两件事。”闻笛单膝跪地,郑重请求

“你说。”

“第一,请您不要放出任何有关臣下生死的风声;第二,等臣下完成使命,请您解除与神武大将军的约定,让臣下与臣下的后人得到自由。”

“放心。”睿然一口应下。

天空落下一阵小雨,细细的淋在两人身上。

“陪我去颐年殿看看父王吧。”睿然扶他起身。

两人都明白,等辰瑾出征,他们与他,就是永别了。

辰瑾正在颐年殿与夏逸下棋,珠帘半卷,灯光如豆,两个人眉宇间都有浓郁的忧愁。

“太上皇,主上和穆大人来了。”殿外有人通报。

“不见,”辰瑾说,“送主上回轩辕殿。”

他声如洪钟,睿然隔着灯火阑珊的明纸轩窗,听得清清楚楚。

“再去禀报。”睿然对手足无措的守卫说。

“是。”守卫认命地说,鼓足勇气,又去辰瑾面前禀报。

“不见。”辰瑾敲下一枚棋子。

睿然双膝着地,闻笛也跟着跪下。

“儿臣求见父王。”他朗声说。

夏逸又下了一颗棋,辰瑾手中的棋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太上皇,让主上进来吧。大半夜的,总不能让他在石头地上跪着。而且闻笛的伤刚刚好转,跪久了影响他恢复。”夏逸劝了几句。

辰瑾没有说话。

睿然足足跪了一个时辰,跪到天空泛起鱼肚色。辰瑾还不肯见他,只是每一步棋的思索时间越来越长,夏逸有种这盘棋永远不会下完的感觉。

“太上皇,要不要臣下出面,劝他们回去?”

“不必,”辰瑾把棋子丢入棋盒,早有仆婢躬身上前,稳稳地端了棋盘、收了棋具,“他会回去的。就算他不顾惜自己,也要顾惜闻笛的性命。”

又过了半个时辰,睿然回头看着闻笛,发现他双唇灰白,脸上也没有血色。

“回去吧。”睿然站起来,动了动僵直的膝弯。

闻笛伤口作痛,衣衫也被冷汗浸透,睿然扶了他一把。

“多谢主上。”闻笛说。

“多谢你陪我,”睿然拍了拍他的手背,“再等我一下。”

他走到窗前,伏跪下来,叩首三次,说道:“父王,儿臣告退。”

辰瑾看着窗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夏逸推开门,说道:“太上皇,他们走了。”

辰瑾靠在椅背上,眼中微现泪光。

“点齐兵马,子时出征。你去告诉闻笛,让他调度御林军,守住轩辕殿,不许睿儿离宫。”

“是。”夏逸说。

辰瑾站起身,进了内殿。

“将军,”门口的守卫偷偷溜进来,“太上皇这是做什么,这次出征,说不定有去无回,还不许主上见他最后一面吗?”

“见了也是伤心。与其让主上放不下父子亲情,日后难过,还不如太上皇绝情一点,让主上彻底寒心,即便太上皇回不来了,主上也不会太过伤怀。”夏逸说。

鱼肚色的天空泛起玫红色,宫人洒扫庭除、浇灌花木的声音遥遥传来。夏逸不知道睿然此刻的心情,只暗暗祈祷,他日后的路,能顺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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