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R市的年度盛会,夏雨晴和他一起去嘉年华玩,他的个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超过了一米八,夏雨晴走在他身边直到他的下巴,说话时要抬头仰望他,这样的对角交谈让她很不舒服,心里决定一会儿一定要整一整他。
嘉年华里的游乐项目很全面,到处都是大人孩子的欢歌笑语,他习惯了跟着她的心意走,殷勤的问她想玩什么。
“不要那些小孩玩意儿,我们玩点刺激的。”夏雨晴知道他有恐高症,便故意指着小火车问,“玩那个,你敢不敢?”
他习惯性的冲她微笑:“你想玩那个?”然后让她在原地等一下,自己到窗口去买票。
这样大型的小火车是今年新引进来的项目,因为太刺激了所以玩家寥寥,不用排队就买到了两张票。
两个人凭票上了小火车,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系安全带,整个过程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脸色依旧白润如常。
夏雨晴心中冷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机器开动,小火车缓缓的在轨道上移动,开始速度很慢,渐渐的越来越快,在几乎360度空中翻滚时车内尖叫声一片,夏雨晴攥紧手努力克制溢到嘴边的尖叫,紧闭眼麻痹自己,心里一遍遍重复:我是在陆地上在陆地上陆地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停止,尖叫的人们终于歇了嘴,能走动的搀着几个歇菜的下了小火车,夏雨晴和他一起走下来,他除了面色有些惨白外居然没有其它强烈不适的反应。
是真的还是努力克制下来了?
人在站上风的时候最容易生出许多恶劣的想法,快走到出口时她突然停下来。
“我还没过瘾,再坐一次。”
他张张嘴,最后还是点点头乖乖的去买票,回来时手里依旧捏着两张票,两人又回到空荡荡的小火车上找座位,等待着后续的玩家。
这一班的人实在是太少,由于前面下去的玩家有人在门口吐了,惨状让在一旁跃跃欲试的几个人打消了冒险的心,纷纷趴在栏杆外看热闹,所以直到最后小火车上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系上安全带,马上要开了。”他出言提醒,伸手去拉她座位上的安全带,结果只拉到了一个头——另一头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连接环,那半截已然不翼而飞。
“这个座位安全带坏了,快换位置。”火车已经开始慢速的滑行,他忙站起来将被突发情况吓傻的她拉到旁边的位置上,弯下身飞快的给她系安全带。
“我自己来!你快坐下!”眼见着离第一个大拐弯越来越近,刚刚过拐弯时的冲力历历在目,夏雨晴几乎歇斯底里。
“你不要命了?!快坐下!”她从来冷淡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想也不敢想一会要发生的事,伸手死死拽住他的胳膊。
系完了夏雨晴的安全带,他以极快的速度坐下,有条不紊的进行手里的动作,终于赶在拐弯前系好了自己的安全带,夏雨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连接下来的各种惊险刺激的空中动作都没了那种惊心动魄的刺激。
下了小火车,夏雨晴胡乱拽开安全带,一言不发的走下小火车,他从后面追上来,拉住她的手。
“你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安全意识?我是没手还是没脑子,安全带我完全可以自己来系,你要干嘛,不要命了?!”夏雨晴甩开他的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咆哮,一点风度不剩,全然发泄自己的情绪。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让你出事。”他的回答然她很窝火,几乎是吼出来:“那你呢?不想活了?”
“你的命比我重要,如果……如果注定只有给一个人系好安全带的时间,我还是希望能尽力保全你。”稍长的刘海儿挡住了他的明若星辰的眼睛,挡不住满脸真挚的情意。
夏雨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扶着旁边的柱子忍不住吐了起来。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去玩过小火车。
那天他如愿以偿牵到了她的手,许愿从此再也不要放开。
很多年后,他们走过相识,相知,初恋,热恋,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当她在地下停车场将枪口遥遥对准他时,慌乱和尖叫里,他一改往日的温和从容,怒吼着让保安将所有无关人员清出停车场,最后只剩下他和举着枪的她遥遥相望,那一刻她脑海中除了混乱与仇恨,唯一剩下的就是小火车上那个劫后余生的画面,巨大的拐弯,额头微微冒汗蹲在她面前为她系安全带的少年,和火车压在轨道上刺耳的摩擦声,一遍一遍的回放,让几日来绷紧的情绪几乎崩溃。
“这一命,就算我还你的,从今以后,我们什么也不是了。楚辰,你们家欠我父亲和我们姐妹的,来日我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她的语气冰冷的像一把瞬间就能穿透人心的利剑,楚辰脸上痛苦的神色让人心疼,他想走上前拉她,被夏雨晴向后退了一步闪开,手里的枪口缓缓指向屋顶,扣动扳机。
巨大的声响像从天边炸开,夏雨晴尖叫着睁开眼,只看见门被推开面前人影一闪,下一秒就被拥入一个略带湿寒气的怀抱,穆炎彬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别怕,只是打雷而已,我在这。”
“穆炎彬,把灯打开。”黑暗让人心慌,只有光明才能唤醒人的心智,叫人保持冷静。
“这一区的线路出现故障,我已经让他们去抢修,很快就会有电,再忍耐一会。”
夏雨晴轻轻的嗯了一声,倚在他胸口的侧脸感受到湿意,伸手摸摸他身上一贯笔挺的西装,果然湿了大半,显然是冒雨赶回来的。
“你的事情办完了?这么大的雨也不等雨停了再回来。”
“事情是永远也做不完的,有些事也是等不了的。”穆炎彬一贯清冷的声音,像是叹息一般说完这些话,将怀里的人重新放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
“天太阴了,你再睡一会儿等来电了我再叫你,我就在这守着,睡吧。”
天阴雨湿,楚家偌大的别墅里只亮着书房的一盏灯,在雨中昏昏暗暗,米粒般的光亮像是随时都能被暴雨吞噬。
楚宏博正拿着烟斗站在打开的落地窗前,飞溅的雨水不时溅入窗内打在身上褐色的睡袍上,他却浑然不觉,手里拿着的烟斗青烟袅袅,他整个人既像在赏雨,又像在若有所思,直到听到管家皮鞋踩在地板上规律的脚步声。
“老爷,少爷今天的航班取消了,推到了明天,他刚刚来电话让我跟您说一声。”
“知道了,你别忘了明天去机场接他。”
“是,老爷。”
经过抢修,穆炎彬家所在的区域在天黑前恢复了电力供应,夏雨晴睁开眼时卧室的吊灯已然大亮,推开卧室门向外望去,灯早就被穆炎彬一盏盏打开,整个别墅都灯火通明的像过圣诞节一样。
到了楼下,穆炎彬正在窗边挨个拉上次窗帘,夏雨晴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他只穿着白色衬衫背影,顿时觉得很安心。
“刚刚夏菡来电话说明天回来,我上午要去机场接她。”
穆炎彬拉好最后一片窗帘,也在她对面坐下,伸手解下领带:“要我和你一起?”
“不用,她和****一起回来准备来年春季时装秀,我会和梵蒂的人一起去,算是工作上的事不是私事,你不用出面。”
“用不用我开车送你到机场?”
“明早程皓开车来载我,我就跟你打声招呼,中午可能还要一起吃饭,你就不用等我了。”
“好。”穆炎彬缓缓说道,解下领带随手放在一旁,连衣服也不换穿着上万的衬衫就进了厨房。
夏雨晴从柜子里拿出围裙从后面给他系上,到洗菜池旁洗干净手,走到他身旁。
“我帮你一起做。”
夏菡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困得东倒西歪,时差还没调过来就被****给搀下飞机,晕乎乎的往前走。
“你是坐飞机还是造飞机去了,怎么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夏雨晴见到夏菡第一面就忍不住奚落她。
“时差!时差问题。”夏菡为自己的脚软做辩护,最终还是没能克制住,打了一个绵长的大呵欠。
程皓在一旁呵呵笑,赶紧来救场,和自始至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年轻设计师****分担了行李,催促大家动身。
“车就在外面,你回去睡一觉就倒回时差了,快走吧。”
此时因为堵车而晚来的老管家也赶到机场,和夏雨晴一行人擦肩而过,匆匆忙忙寻找已经抵达的少爷。
“少爷!少爷!”远远的就见到川流不息人群中那个气质不凡的身影,老管家想往里去,无奈人太多,只好朝他摆手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似乎这个想法并没有奏效。
温润儒雅的男子,从来举止得宜修养贵重,此时眼中却饱含热泪,看着一抹魂牵梦绕的俏影消失在门口。
那是夜夜入梦魂牵梦绕却注定求不得的女子啊。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楚辰明若星辰的眼里浮上往事那些痛苦的颜色,心脏像被人紧紧攥住一样疼,那感觉就像当年夏雨晴满脸恨意的抬起枪口时给他的感觉。
那么真实的绝望,比生死阴阳更让人感觉无能为力。
楚辰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最后望一眼丽影消失的地方,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