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夏菡紧跟着问。
“然后穆炎彬就把他们母子都带走了。”
夏菡倒吸了一口冷气,从沙发上跳起来,“许邵辰,你的脑子退化了么,你怎么不拦着点?!”
许邵辰将跳脚的妻子拽回到沙发上,苦笑道:“一个是人家的爱人,一个是人家的儿子,我算什么?”
“许邵辰!”夏菡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我看你不是不能管,分明是乐见其成!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总之是为他们母子好。”许邵辰嘴边噙笑,丝毫不在意夏菡的恶劣态度,修长手指似有若无的撩着她的头发。根据手下最新来报的消息,夏雨晴和穆炎彬因为一些陈年恩怨已经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人在最不理智的情况下总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唯一能让这两个人冷静下来的方法……
许邵辰细长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让被他困在臂弯里的夏菡着实打了个冷战,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夏雨晴悠悠醒来,只觉得颈边传来一阵疼痛,皱着眉勉强从床上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无比熟悉的卧室,连摆设的位置都没有一丝一毫更改。
门锁扭开的细微声音传来,夏雨晴目光变冷,却被打开门跑进来的人击碎了冰冷的面具。
跑进来的人个子小小的,声音却格外的洪亮,惊喜的高喊了一声“妈咪”,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翘着小屁股伸胳膊蹬腿的往床上爬。
夏雨晴愣了愣,一双宽厚的大手提着小朋友的胳膊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小朋友头也没回,直接扑到妈妈怀里,撒娇似的蹭了两下,才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的指着身后沉默的大男人,一脸欣喜道:“妈咪你看,他长得跟照片上一模一样!”
夏雨晴被他稚嫩响亮的童音唤回了意识,皱了皱眉问道:“什么照片?”
“爹地的照片!小姨夫经常给我看的,还说见到照片上的人一定要叫爹地,沐沐叫了,爹地可高兴了!”
许邵辰,夏雨晴在心里把这个名字一直骂道祖宗十八代往上。居然敢背着她背地里搞小动作,这个梁子结大了。
门外传来佣人的声音,“穆先生,您订的东西已经送到了。”
“沐沐,”刚叫这个名字穆炎彬显得有些紧张又别扭,平日里沉稳的声音现在听上去居然有些发紧,又有些激动的情绪在里面,听起来很奇怪,他缓缓的摸着儿子的头,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和颜悦色一些:“你喜欢的食物已经送过来了,不是饿了吗?”
小朋友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刚见到的妈咪,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肚子里传出一声清晰的咕噜声。
穆炎彬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弯下腰靠近他道:“爸爸和妈妈有些话要说,沐沐先乖乖去吃东西,一会儿爸爸妈妈就出去陪你好吗?”
送走了小朋友,穆炎彬关好卧室的门转身看夏雨晴,二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在那样疯狂的场景之后,本该剑拔弩张的气氛却被这样一个小小的插曲给打破,硬生生的多出几分别扭来。
“你想怎样。”夏雨晴别过头,下意识的问出心里话,她此时心里依旧乱得很,说出这样的话自己也愣了一下,但潜意识里这一刻她希望能和穆炎彬划清楚界限,起码在她理顺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并给他定了罪名之前,她还不想再跟他有深一层的交集,比如说孩子。
她并不认为穆炎彬面对这些意料之外的情况会无动于衷,相反,依照他的个性,在她昏睡的那小段时间里,他一定早就把孩子的DNA送去做了鉴定,结果会很快会送到他手上,既然如此,那么她就不必再多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卧室里,刚刚因为小朋友的出现而缓和的气氛再次一点点的紧张起来,就在夏雨晴对穆炎彬最近越来越频繁的沉默忍无可忍,冷下脸来打算先声夺人,原本被关的严严实实的门在外力的作用下被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小缝里探进来,看看坐在床上的妈妈,又看看站在床边的爸爸,乌黑的眼睛闪过一丝不解:“你们的话已经说完了吗,为什么还不下来陪我?”
晚上十点,一向少有人来居住的别墅中灯火通明,为了应景,佣人们点燃了餐厅里的烛台,暖暖的烛光映着餐桌上灼灼盛开的红玫瑰,煞是唯美浪漫。少不更事的小朋友对这些还没到感冒的年龄,一门心思将兴趣放在丰盛的美食上,趁着夏雨晴皱眉发呆没空搭理他,小朋友顶着吃巧克力酱饼干渲染出的花猫脸,左右开弓大快朵颐。
平日里不管是妈妈还是小姨都不允许他在快睡觉前吃这么多甜食,那个天天笑得很好看也很讨厌的小姨夫见到小姨就摇尾巴,才不会帮他说好话争福利,哪会像自己爸爸这样——张大嘴接下送到嘴边的芒果捞,小朋友两只眼睛眯成月牙状,笑眯眯的望着今天才见面的父亲,又给他加了几分认同感。
即将掀起的对峙两度被奇妙的化解,很久很久之后夏雨晴才知道,在他跟穆炎彬关在卧室里剑拔弩张时,楼下早已倒戈向外姓的自家儿子,早已躲在厕所里将所见所闻秘密的转告给了夏菡家的那只妖孽,许妖孽思忖一番当机立断,派小汉奸上楼砸场,即将开场的争执被屁颠屁颠跑上楼来掺和的小朋友搅和的不得不偃旗息鼓,小朋友也因此从尝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甜头——下个月美国迪斯尼乐园为其一周的旅行,从此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一度让夏雨晴头疼不已。
穆炎彬整个晚上都很安静,给小朋友夹夹这个,递递那个,等夏雨晴回过神来,儿子已经在她眼皮子底下实施完犯罪过程,心满意足的摸着自己撑得圆圆的小肚子,笑眯眯的就着穆炎彬的手喝助消化的山楂茶,在夏雨晴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吃完东西又消化了一会儿,穆炎彬带着孩子到楼上卧室去休息,夏雨晴在客厅里待了一会儿想起要给孩子洗澡,推开卧室门,穆炎彬正轻手轻脚的抱着孩子从浴室里走出来,小朋友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不小心沾到水的头发湿漉漉的一撮粘在额头上,鼻翼微动,已经睡着了。
穆炎彬将孩子放在床上给他换睡衣,从夏雨晴的角度看去,只看到他因放轻而缓慢无比的动作动作,因为缺乏经验而显得笨手笨脚又有些僵硬。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温暖的黄色灯光将卧室照的格外柔和,夏雨晴的心蓦地柔软了一下,动作极轻的关上房门。
那一晚夏雨晴睡在空置的客房里,辗转反侧一夜未眠。走廊上一只没有传出任何声响,穆炎彬在那间卧室里,握着温暖柔软的小手,痴痴的看着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熟睡小脸,不知不觉看了一整夜。
月黑风高不眠夜,失眠的不单单只有那两个当事人,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观者不明白当局者是何态度,左右思量不得其解,如夏菡,在床上滚来滚去一夜,伸手发功,只听寂静午夜一声凄厉的惨叫,许绍辰龇牙咧嘴的从床上做起来,迷迷登登的看着半夜家暴的妻子。
“我越想越睡不着,你老实交代,今晚你跟江易喝酒的时候他有没有透露些什么?”
对于夏菡的紧张,许绍辰啼笑皆非:“透露?他有什么好透露的,他知道什么?”
江易确实一无所知,却比其它人更紧张那两人的关系。
从表面看,江易和许绍辰似乎是同样的人——同在商界最举足轻重的穆炎彬交好,从而获得更多的机会,更有力的保证,商人重利,连亲情爱情都可以拿出来算计,何况是朝令夕改的朋友情谊。彼此之间的情谊里有多少利益含量,几分真几分假相互都是心知肚明的,但面上也不会挑破,就这样如兄弟般的往来,适可而止的帮衬一把便够了,其它的也不必希冀太多。
但深层看,他和许绍辰又有很多不一样,许绍辰的天下是自己打下来的,虽然穆炎彬帮过他不少,但终究他名下,一砖一瓦上都刻着自己的大名,除非他自己不要,否则谁都抢不走。江易比起他来则辛苦许多,江家基业是祖上传下来的,到他这一辈,几个有资格的继承人相互之间明争暗斗,争夺这一任家主的位置,用手段下绊子已经算是小事,稍有不注意便会被逐出局,不仅会一无所有,届时恐怕连在R市立足都不可能。如此残酷的竞争让江易不得不时时刻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面在暂时上位后时时压制家族里的异动,将几个不安分的找借口流放到了国外。一面紧紧攀附着他的大树,随时观察着穆炎彬周围的动静,以便能对生变作出反映,稳固住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