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的声音太小,场中弟子的注意力全在两个争辩的弟子那里,没人听到李蜜的喊声。
李蜜内心焦急,她可是见识了那团黑雾的威力,刚想跑过去疏散人群,就听一声断喝,“都散开。”声如雷鸣,四野激荡,场中的弟子都是一怔,虽然那三个字听得明明白白,因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再加上那声震喝尚在耳边轰鸣,一时之时呆立当场。突然头顶上劲风呼啸而过,场中立时风尘四起,众子衣袖飘飞,站立不稳,甚至手中的兵器也叮叮当当吹落在地。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条人影掠过众人,直扑向东南方向,李蜜看得真切,正是师父姜如意用掌力把黑气打偏,然后运用凌空飞渡的御气真法,紧追黑气,待到已达剑气的攻击范围,挥剑从上而下直劈向黑气的正中。
那个黑色的蝌蚪被均匀地分成了两份,像两只断线的风筝在空中浮动。
姜如意在空中站定,高声冷笑,“丽山修行重地,岂能容你小小妖孽横行,出来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多少斤两,尔等虫妖草魅不在深山躲避苦修,也敢在丽山现身,哼,今番殒命于此,算你倒霉。”
何静在丽山派里任性使气,却很少得到师父姜如意像样的惩处,究其原因,除了何静并不仗力欺人外,何静的所作所为总是暗合姜如意的心意。
比如就在这时,姜如意站在空中,面对夕阳残照,一手剑指高空,浑如自由女神,另只手钳指端在胸前,一似观音临驾,刚才那凌空一剑劈得实在漂亮,神来有云,妖来有雾,妖魔一类多是藏身在黑雾里,这一剑劈下,眼见妖雾两分,自己这寒山剑又是修炼之物,这一剑,肯定把那小妖劈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
战争结束,要是再来点什么,就圆满了。
众弟子观看师父的斩妖风姿,看得心里叹服,但都是摒气静观,没有一人出声。
只有何静适时地大喊一声,她也许并非是照顾师父的需要,她只是想让打斗的场面来得更壮观些。
她奋臂大喊:“师父好英勇,除妖斩魔,丽山万岁。”
大家都被带动起来,有人鼓掌,有人跟着欢呼,场上沸腾如开了锅一般。
这正是姜如意需要的场面。
一个没有喝彩的胜利如衣锦夜行。
而一声欢呼一声喝彩就像给胜利描上了点睛的一笔。
何静,你真是师父的好弟子,没白疼你。
姜如意挺剑四顾,踌躇满志,登高放眼,丽山派江山秀丽,叠彩风岭,虽不能挤身五派之列,也不逊嘛。
在这欢呼声中,却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那是李蜜喊的,“师父,它又合上了。”
姜如意正在洋洋得意之中,但也听到了李蜜的声音,只是没听太清,她问道:“什么和尚,哪里有和尚。”
李蜜道:“后面。”
姜如意还着疑惑回头一看,那被劈开的蝌蚪完好无缺地合在了一起。
姜如意略感意外,她只当这妖物藏在这团蝌蚪状的黑雾里,一剑劈开之后,摆个姿势,就能收工下去了,没想到它能自行复合。
但她并不惊慌,一只蚂蚁,就算全身都是力气,也摇不动一棵小草,身体之限也。这团妖气,这么小,明显就是个没发育成的小妖,要知道,成气候的大妖来时,那可是黑云翻天,腥恶彻地,姜如意没见过大妖临阵,但这乳臭小妖还不放在眼里。
姜如意面对那团黑雾,厉声喝道:“你这东西,中了我的寒山剑,居然没死,你也算个成气候的妖孽,至少也得有三百年的修为,你不在山中隐居,出来搅闹人间,是何道理,你家居何处,本生何物,报出名号来,本师不杀无名之辈。”
姜如意清楚,这等规模的妖物不过就是路过此地的妖人甲而已,什么三百年的修为,三十年都未必能到,故意把它说得来头响亮,那样才显出自己的不凡。
只是她没想到这本是黑山老妖精气幻化而成,并非妖物的实体。渡过劫数之后的妖魔,其本身的精气就具备了攻击性。
那团妖雾并没答话,当然也不可能答话,在空中将身子团缩在一块,姜如意好整以暇,冷冷地看着,不知它要搞什么名堂,突然黑雾身子拉长,细如绳索,箭一样地向姜如意射来。
来势如此迅捷,姜如意大感意外,赶紧向旁边一闪,将将躲过,但妖雾的余气依然扫到她的身上,她感到被扫到的地方隐隐作痛,同时那腥臊的妖气令她腹内不安,她自忖,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如些厉害,能散发腥臭的多是蛇妖,但一般的蛇妖不会散发出这么强烈的能抵消真气腥臭,她见识过最大的妖孽就是与师兄几人合力大战九头蛇,那么大的一头怪物,能吞云吐雾,当时也没有这种腹内惶惶的感觉。
姜如意赶紧凝神静气,把那股恶心压制住,否则自己的真气就难以全力发挥出来。她这时才晓得此物不能等闲视之,但嘴里还是说:“妖孽,行啊,有你的,看来本师要露一手了。”抬头看时,不觉一愣。
那团黑气攻击一次之后,并没再行攻击,却也不走,而是拖着长长的身子,在上空划着圆圈,似在围着什么东西旋转。
姜如意饶是修真之人,也不解它要做什么。
本来澄静的天地突然灰蒙蒙一片,四周皆是黑烟浮动,河那边的村子里鸡犬之声乍起。那团已成线状的黑雾却是越来越长,越来越粗。
姜如意陡然明白过来,它在吸收天地之中的戾气,按修真之人的说法,天地中存在净气和戾气,这两种气互为消长,即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修真之人修的便是净气,妖魔之物便是修的戾气。
能把附近的戾气调动起来,看来本座小瞧你了,等你吸收完成了,那还了得,姜如意明白其中道理,要先发制人,赶紧挺剑冲了过去。
那团黑雾也停止了吸集,迅速抱成团,向姜如意冲下,这是一次人与妖面对面的交锋。
黑雾挟风裹来,姜如意摒住呼吸,在两家相错的片刻,一气出了四十余剑,黑雾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只是电光石火刹那间的事情,姜如意与那团黑雾互相穿行而过。
姜如意虽然闭住呼吸,但还是感到身体受到了妖气的侵袭,一时真气消散,手脚立时绵软,身子一歪,从上空横身跌了下来。
好在她修为不浅,在下坠的过程中强行用真气把妖气驱除,将要落到地面的时候,真气又归到了丹田,她在空中一个转身,头上脚下平安地落到地上。
好险,再迟一会,就要在弟子面前出丑了。
姜如意落身在院子里的另一侧,何静马上提气掠了过去,其他弟子一见,也驱身前往。
何静眨眼之间就到了姜如意跟前,“师父,你怎么样?”
姜如意笑容可掬,一指上空,“上面空气稀薄,我下来透透气。好了,师父走也。”
姜如意知道,这黑雾如此厉害,不能再给它机会,所以不敢延迟,双脚一跺,人如离弦之箭,啾地一声,留下一道暗影,向着那团正在拼合的黑雾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