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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狐妖

夜晚,姬云楚和苏豆豆在一家客栈歇脚。

白日里,姬云楚已经为自己买了一身黑袍,而苏豆豆,依然穿着那身浅红罗裙,姬云楚已经给她买了一件罗衫小裙,可是她并不打算换下身上穿的浅红罗裙。

姬云楚猜测,这或许是她的父母留给她的,故而,即便再脏再旧,她也不会丢弃。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姬云楚盯着房门,道“谁?”

门外的人没有回应,依然轻轻的叩门,那道声音绵长悠远,如亘古的旋律一般。

姬云楚来到门前,打开门,却见一个衣衫褴褛,身形佝偻的老人站在门前,他的头发凌乱而又苍白。

“前辈,您敲错门了吧?”姬云楚狐疑的看着这佝偻老人。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老人侧着头,凑着耳朵,他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姬云楚放眼望去,才发现这老人是一瞎子,他的眸中尽是眼白。

“我说老人家,您是不是敲错门了?”姬云楚又重复了一遍。

“你这里是不是有个女娃娃?”老人看着天花板,侧着耳朵,摸着门沿,问道。

“有!不知您问这个有何事?”姬云楚警惕的看着这老人。

“没什么,她在哪里,带过来让我摸摸她的命脉。”老人翻着眼白,憨憨一笑,他的脸上皱纹起伏,苍白发丝凌乱。

姬云楚回头望去,却见苏豆豆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不忍心打扰她的美梦,再说了,面前这老人看上去有些诡异,不得不提防。

于是他道“已经睡了!老人家,您请回吧!”

那老人也感到了自己的突兀,他摸索着姬云楚的胳膊,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小子,不瞒你说,我是这丰州的算命先生!在你的身上,我感觉到了妖气!这才追来的!”

“一派胡言!我的身上怎么会有妖气?”姬云楚呵斥道。

“小声点!”老人翻着眼白,悄声道“我怀疑那小女孩是一妖物!她现在是不是睡着了?你万万不能吵醒她,她若是知道你我二人发现了她的真身,会吃掉我们的!”

“不可能!老头子你不要危言耸听!豆豆她怎么会是妖...”

姬云楚皱着眉宇,再次回头望向床上酣睡的苏豆豆,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鼻息均匀,嘴角扬起一抹笑容,似是梦见了谁。

“豆豆怎么可能是妖物呢!老头,你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了!”姬云楚冷声道。

“小子,你既然不信我,那我先为你卜上一卦!”老人掐住姬云楚的命脉,又摸了摸他的面相,而后道“你生就孤命,少时父母双亡!是不是?”

姬云楚的脑中如同被雷击一般,这老人竟然能算中自己的身世!他的背后一阵冷意,难道豆豆真的是妖物?这三个月来,自己一直和一个小妖相依为命?

“怎么?信了吧!快让我看看那女娃娃!”老人翻着眼白,面色焦急道“不然,你会被她害了的!这些妖物,扰乱人间,最喜少男,吸人精气,杀人不见血!”

姬云楚听到老人的话语,想到前世的一本奇书《聊斋志异》!那书中的鬼怪,便是如此!

想到此书,他的背后冷汗泠泠,于是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好,你随我来!”

老人拖着一个破幡进门了,幡上写着“算命相师”四字。

他抓着姬云楚的手,一路摸索,来到床前,此时,苏豆豆依旧在床上酣睡,这数日来,在锦鲤村东郊的那个茅草屋中,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姬云楚将老人枯黄干燥的手轻轻搭在苏豆豆雪白粉嫩的小手臂上。

老人轻轻摸索着,而后他如触电一般翻动着眼白,布满皱纹的老脸更是微微颤抖,他慌忙起身,迈着蹒跚的步子,踉踉跄跄的夺门而出。此刻,苏豆豆依然未醒。

“怎么了,前辈!”姬云楚见算命老人那慌张的模样,急忙跟到门外,问道。

“了不得了!这是一只小狐狸呀!”算命老人的眼白转动,他凑到姬云楚的耳边悄声道。

“什么!”姬云楚如遭雷击,瞪大眼睛惊慌失措的望着算命老人。

“我有一计可解你危机!”算命老人道。

“什么计?”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喊几个道友前来,降服此妖!”

姬云楚锁着眉,面色惆怅,听到豆豆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他心里确实有几分害怕,这是因为小时候,他常常会听到妖物化作人形,害人的故事。

而当算命老人说要喊几个道友来,抓捕豆豆的时候,他却茫然不知所措了。

这三个月来,平心而论,自己和豆豆在一起的时光,多了许多快乐,少了一些落寞,虽然豆豆从来不笑,也不说话。但是有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孤独的过日子,要强百倍!

“不行,我不同意!”姬云楚痛苦的摇了摇头。

“她会害你的!小子,你是不是被狐狸迷了心窍?”老人急道,他老脸上错综的皱纹都在微微颤动。

“她不可能害我的!要害我,早早便会害我了!”姬云楚果断道。

“小子!你真是让狐狸迷了心窍了!”老人大急,道“我当算命先生已经数十年了!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这丰州临近古蜀地,古蜀地妖物多!每年不知有多少人被这些妖孽勾走了魂!”

“豆豆她即便是妖,也和别的妖不一样!”

“算了!老道我也不和你多说了!”老人摆了摆手,道“你好自为之!”说罢,他没再理会姬云楚,摸索着走出客栈。

姬云楚看着老人消失在眸中,心中却是泛起了大浪,此事究竟如何处理,一时之间,他也无从下手。

终于,他主意已决,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进客房中,此时,苏豆豆已经醒了,她纯真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姬云楚。

其实,自这算命老人进门那一刻,她便醒了,所有的话,她都听到了。

“豆豆,你刚醒?”姬云楚来到床前,问道。

“嗯!”苏豆豆轻轻嗯了一声。

“早点睡吧,时候不早了!”姬云楚掀起被子,躺在床上,苏豆豆便和他紧紧挨着。

“如果...”苏豆豆稚嫩的声音响起。

姬云楚低头望去,却见她睁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什么如果?”姬云楚轻轻摸了摸她的秀发,问道。

“如果...我是一只小狐狸,你会不会不要我了?”苏豆豆咬着唇,眸中似是有晶莹的液体闪烁,她轻轻问道。

三个月来,这是她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如果在别的时候,姬云楚会很开心,然而此刻,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当他听到她的话,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让那算命老人说中了,豆豆真的是一只小狐狸!?想到此处,姬云楚的背后不禁被冷汗浸湿。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床头上那个傻乎乎的小泥人的时候,他的心,平静了一分。

白日里,苏豆豆的话,回响在耳边。

“像你!”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两个字,苏豆豆当时嘴角带着一抹笑,一个七八岁孩童本该有的笑意。

她那天真的模样,回荡在脑海中。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扪心自问,有豆豆在身边,比起一个人的孤独,多了太多的快乐!

黑水旁,豆豆那倔强的神情,她扯着脖子,不愿独自离去,这样一个小女孩,又怎么会加害自己呢?

姬云楚深深吸了一口气,摸着苏豆豆的小脑袋,轻轻笑道“豆豆,我出生的时候,母亲便离我而去,到了十二岁那年,父亲也走了,这六年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直到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虽然平日里,你不笑,也不言语,但是有你在身边,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活着。所以,无论你是什么,我不会在意,无论何时,我都不会丢下你!正如在黑水旁,你没有离我而去一样!”姬云楚一字一字道。

苏豆豆的小脑袋撞进姬云楚的怀里,她轻轻磨蹭着姬云楚,泪水,滴落在姬云楚的胸前,她哭了。

她轻轻抽泣着,心中有太多的苦楚与感动,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姬云楚,泛着泪光的眸中,却是带着一抹欣喜。

“好了,别哭鼻子了,早点睡吧!”姬云楚轻轻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心中,悬着的包袱,终于落下了。

“嗯!”苏豆豆咬着唇,噙着泪花,缩在他的怀里,重重的点了点头。

窗外,月黑风高,空荡荡的青石街上,秋风扫落叶。

算命老人将手中破幡插进青石中,他倚在破幡上,嘴角带着一抹冷意,望着前方的黑夜深处,此刻,他的眸中,再不是一片眼白,而是一抹寒芒。

前方黑夜中,影影瞳瞳,数名黑袍人朝着算命老人走来。

“前辈,怎么样了?”那为首的一名黑袍中年朝着算命老人抱了抱拳,而后递给老人一锭金元宝,笑道“这是小人的一片心意,还请前辈笑纳。”

那算命老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我已经查清了,那是一只小狐狸!”

“能化为人身的狐狸?”那黑袍中年面上一抹惊讶,道“这样的狐,取其心食之,可延年益寿!”

算命老人捋了捋胡须,道“确实有这一说法,此刻,她便在这客栈中,剩下的事,便交给你们了!”

“好,前辈放心,将其捉住,定不会少了前辈的那一份!”黑袍中年道。

算命老人点头道“去吧!”

黑袍中年一行人朝着前方的客栈走去,空荡荡的青石街上,重归寂静,仅留下算命老人一人,倚在幡前,冷冷的望着客栈斑驳的朱门。

“一群庸才!若是这么好得手,我早早便出手了,会轮到你们?”算命老人冷笑道。

黑袍中年来到客栈中,客栈还未打烊,店小二正在店中忙碌,见黑袍中年来后,慌忙走上前,赔笑道“爷,这么晚了,要住店?还是喝酒?”

黑袍中年指了指胸口袍上纹绣的下山猛虎,店小二见后,已经明了黑袍中年的身份,他的嘴角微微颤抖,道“爷,不知深夜来小店,所为何事?”

“我问你,白日里来店中的一少年和一七八岁的女娃娃在哪个房,快点带我去!”黑袍中年冷声道。

店小二慌忙点头,道“爷,在二楼,您随我来!”

黑袍中年一行人,跟在店小二身后,攀上木梯,朝着二楼走去。

客房中,灯火阑珊,姬云楚已经睡了,而苏豆豆,小脑袋缩在姬云楚的怀里,她的眸子,突然睁开了,警惕的望向门外。

她瞅了姬云楚一眼,见他还在酣睡,便从腰间的红锦囊中取出一枚古镜,镜面上遍布古老的纹路,一幅幅沧桑的画面,似是叙述着一个苍凉的故事。

她朝着古镜喃喃呓语,整个镜面爆出绚丽的光亮,这个时候,黑袍中年一行人已经来到门前,他一脚将门跺开,大喝一声“妖孽,受死!”

众人纷纷拔出腰间长剑,然而,空荡荡的客房中,却没有了姬云楚和苏豆豆的踪迹。

“人呢?”黑袍中年在客房中转了一圈,而后来到店小二面前,提起他的衣领,冷声道“小子,你是不是活腻了?敢骗我?”

店小二吓得脸都绿了,他跪在地上,磕着头道“大爷!您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骗您阿!那个少年确实是在这客房里阿!”

“那他人呢?”黑袍中年吼道。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一青年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副帮主,这定是小狐狸的幻术,想来这狐狸并不好对付,不然的话,老瞎子怎么会让我们来分这一杯羹呢!”

“这倒也是,老瞎子是出了名的狡猾!”黑袍中年沉吟道。

“我们先回去吧!副帮主,小狐狸还会出现的!我们只需留意这附近便是了!”

“好!”

黑袍中年一行人离开客栈,这个时候,算命老人依旧倚在破幡前,等着众人。

“马元,你可抓到小狐狸了?”算命老人问道。

“未能得逞!这小狐狸道行高深,还需前辈您出手方可!”

算命老人轻轻皱了皱眉,沉吟道“哦?她有什么本事?”

“我们前去客房中,已经不见二人的踪迹了!”

算命老人的瞳孔微微一缩,道“连那个少年都不见了?”

“是!房中空无一人。”

“好高明的幻术,看来这小狐狸真不好对付!”算命老人沉吟道“此事就此作罢,虽说狐心可延年益寿,但也要有命取才行。”

说罢他从青石街中拔出破幡,端着幡,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

“副帮主,老瞎子当真不要那狐心了?”黑袍青年问道。

马元冷哼一声,道“听这老鬼胡说!他寿元将尽,怎会不取狐心,他是想让我们出手,好坐收渔翁之利!”

“那我们怎么做?”

“留几个兄弟监视这里!其余的跟我回帮,将此事禀报帮主!”马元道。

月色如水,洒落一地银纱,古老苍凉的青石街上,重归寂静。

客房中,苏豆豆见人已离去,她收了古镜,望向姬云楚,见他还在酣睡中,她悄悄的爬进被褥中,将娇小的身子倚在他的身旁,古灵精怪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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