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二夫人这么说了，林二婶子立刻觉得又有了面子，不由一阵笑意便表现在脸上，又听得二夫人要慕容莹道歉，她便连道“不敢”，又看了眼锦心，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其实方才二夫人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个主意。既能合了四小姐的心意，又不致违背府里的规矩，只是暂时要委屈四小姐几天了。不知……当说不当说。”
慕容莹本来也就没打算真给个奴才道歉，见她及时开口了，自己也就有了台阶下，心里一阵轻松，此时又听林二婶子说有办法把这个伶俐的丫头留在自己身边，哪里还有犹豫？当下便催促着她道：“林二婶子到底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果然是有想法的。现在既然有主意了，倒不妨先说说看，至于委屈不委屈的，自然有娘替我作主，你就不用担心了。”
林二婶子闻言一笑，先是朝二夫人看了过去，见她点头，这才解释道：“奴才这个法子啊，说来也简单。四小姐既然想要她，那就先拨去房里使唤着。只是她这才入了府里不到半个月，却是不能抬位的，所以不能改名，也不算是四小姐正经的房里人。等到了下月初一，四小姐再看着，若是觉得当真好了，再抬了她的位份，正式跟了四小姐，也不迟。若是不好的话，那……”
林二婶子说到这里，看似随意迈动着的步子刚好停在锦心眼前，她没再继续下去，偏厅里的所有人却都明白了她话里的用意。
慕容莹本来听她说要把锦心拨给自己，心里还有些高兴，待听到她说先不抬位份，却是眉头一皱，便要开口反驳。
二夫人却是忽然一个眼光横扫了过来，刚好止住了她的话头。
目光轻轻一斜，二夫人的视线便停在了地上的锦心身上，她清冷的声音里不含一丝感情，只是就事论事似的开口道：“锦心，你也听到林二婶子的话了。暂时先拨你去四小姐房里做事，做得好了，也不过是个二等贴身丫头，若是做得不好，那就发去浣洗房，一辈子浣洗我慕容府中下人们的衣服。不知你可愿意？”
听她发问，一直沉默地低着头的锦心微一怔愣，随即便立刻低头应“是”，语气神态全无半点犹豫。
见她立刻答应下来，二夫人没有半分喜色，反倒是轻轻一挑眉，似乎很有些意外地问道：“哦？你答应得倒是干脆。我方才见你自己主动缝补大丫头的衣服，她又破例替你说项，还以为你更愿意去她房里伺候。怎么现在让你去四丫头房里，你竟也无半分不愿？”
听她忽然提到慕容淑，锦心先是轻磕了个头，这才跪坐起身，依然低了头道：“二夫人抬举奴婢了。奴婢自被二夫人留下以来，逃避了被卖入污秽之地的噩运，便已经将自己视为二夫人的人了，从此这一身一体，皆是二夫人的。方才大小姐衣衫破损，奴婢也是担心下人们面前，失了主子颜面，连累了二夫人的贤名罢了。奴婢嘴笨，只怕说不清楚。但是奴婢的心却是天地可表的。”
说到后面，她似乎心中焦急，不由自主地便抬起了头来看着二夫人急切道。只是说完之后，她似乎意识到不妥，面上一惊，连忙又低了头去，一副恭顺听话的样子。
深深地看了她低垂的额发一眼，二夫人点点头，淡淡道：“那就先起来吧，以后可要仔细着些了。四丫头极擅跳舞，所有衣物，不只舞衣，就连平素里的衣物鞋袜，都是要加上十万分的小心的，日后若是有个一丝半点的怠慢，你可仔细你的皮！”
锦心立刻抬头看向二夫人，口中连连道谢，就连眼里也浸满了笑意，合不拢嘴地一连串儿道：“谢谢二夫人！多谢二夫人恩典！奴婢日后定当竭尽全力伺候四小姐，绝不辜负二夫人今日破例之恩。”
说完，她又向着慕容莹深施一礼，笑道：“奴婢也谢谢四小姐的赏识！女工刺绣虽非奴婢最为擅长之事，但是既然四小姐如此厚待，又这么相信奴婢，奴婢日后必定勤恳尽力，以求更进一步。”
慕容莹微笑地点点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一个丫头，那丫头立刻会意上前，拉着锦心的手朝后走了几步，笑道：“锦心妹妹，我是跟着四小姐的珍珠，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房里的人了，妹妹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
锦心于是笑着低身行了一礼，笑着唤了声：“珍珠姐姐，锦心不过是暂时在四小姐房里伺候，哪里能和姐姐们比？以后要是有什么错处，还望姐姐们提点。妹妹感激不尽。”
听她这么说着，一旁伺候着的几个丫鬟也纷纷上来打了招呼，锦心将几人一一记在心里，同时笑着点头，很是客套了一番。
这边几人聊得热闹，正座上，二夫人也已经品完了杯中清茶，对着地上仍然等候处置的彩绣冷哼一声，怒道：“丫鬟彩绣，行事放荡，不听教诲。今有客当前，却依然失手出错，有失礼数，既坏雅兴，更不成体统，有失我慕容府的身份！现将你派往浣洗房服役，一月为期，观其后效。若仍旧无有悔改，则正式贬为浣衣奴，终身不得踏出西四院一步！”
彩绣一听，浑身一僵，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二夫人，简直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
见她如此神情，二夫人冷冷一笑：“怎么？不服气？觉得我罚得重了？”
彩绣连忙摇头，口中连称“不敢”，又不断磕着头连连讨饶，甚至急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神情凄凉，叫人好生可怜。
锦心在一旁见了，心里暗暗一叹，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不知有心还是无意，慕容莹恰好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的视线挡了起来。
二夫人看也不看旁边站着的几人，缓缓起身后，一步步走到彩绣面前，略压低了身子，却是字字清晰，一字一顿道：“永远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否则，后果绝非你想象的那般轻描淡写。”
彩绣闻言，身子一僵，惊得下意识看了眼二夫人，连面上的眼泪都忘了流下。而她面前的二夫人，不知是有意，还是锦心多心，虽然口中在和彩绣说着话，却似乎若有若无地，看了锦心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