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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久违的电话

当每日的工作变得忙碌而又平淡,仿佛生活已近不可能发生什么波澜的时候,人的思绪也渐渐变得慵懒。每天中午吃完工作餐,邱晓宇会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打个小盹,作为一个股票分析师,邱晓宇朝九晚五的工作就是查询着各种各样的报表、数据、新闻,然后敲击着键盘写出一篇又一篇的分析报告,其实因为工作强度的原因,邱晓宇很难真的睡着,总是感觉大脑运转起来很难停下。不过最近邱晓宇开始了做梦,一些过往的和从未有过的浮光琼影时常掠过他的脑海,虽然每次从短暂的梦里醒来都使晓宇感觉很困很疲惫,却又并不清楚地记得梦里的内容,但是对于他来说,做一个小梦也算繁忙的一天中能让他暂时忘却工作的一小件奢侈品。邱晓宇还是喜欢八卦,喜欢跟同事们探讨某某又买到了一块名牌手表、某某和他的女友又出现了感情问题、上周去的哪哪家的餐厅品尝了什么特色菜、下周院线又要上映哪国的大片之类的家长里短,虽然他内心并不觉得这些事情与构成他生活的元素有什么必然联系,在同事们的眼里,邱晓宇依然是不折不扣的活跃分子。

江州的四月,又是一个多雨的季节。邱晓宇的印象中,陆家嘴差不多整个月都笼罩在烟雨朦胧之中,只有离得很近,才能够看清楚到金融区这里一座座高耸的建筑。邱晓宇工作在29楼,偷出闲暇之时,他会去厕所点燃一支香烟,默默地欣赏窗外雨雾的景色,林立的高楼和盘旋的街道在细雨之中都显得格外的安静,错落有致的建筑群逐渐模糊在雨雾的阴影里。窗外的雨滴非常的清晰,没有风只轻轻地径直落下,汇聚到楼下广场的一汪水塘。为什么要设计一个水塘呢?是为了雨季这如幻的画境么?邱晓宇顿时有些感激起来,大概这个设计者,想用自己的意境,让人们暂时忘却这个金融区的纷繁忙碌吧。

忘却之后,依然是沉重的工作,永远做不完的分析和写不完的报告。邱晓宇是一个很喜欢坚持的人,一直梦想致力于金融行业的他在经历了数次曲折之后,最终得偿所愿成为了一名股票研究员。但是工作占据了生活,重复消磨了激情,当初的梦想在他看来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他现在的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在下班之前完成报告不用回去加班;最大的梦想就是周末好好的睡个懒觉,给祥子和他女朋友袁媛做一顿家庭大餐,然后开启一瓶红酒,三个人美美的享用一顿。

祥子本名苏祥,是晓宇大学的同班同学,也是他如今在江州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朋友最可贵之处在于分享,比如在浦东出租的两室一厅的住房、柴米油盐的材料、家庭式的晚餐……当然女朋友一定是除外的,所以每周末祥子总是比晓宇多出一项休闲活动—带着袁媛出去逛街、看团购的电影。其实祥子每次都叫上晓宇一起出去的,不过晓宇总说没有时间,晓宇觉得二人世界是美好的,但是如果是三个人,要么有一个人肯定多余,要么就是有问题的。晓宇有时候半夜会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依依呀呀的怪声,然后就停止了,他知道祥子他们二人世界的时候肯定是小心翼翼的,但是这50平米的小房又能瞒得了多少声音呢,然后第二天祥子会英姿煞爽地来晓宇的床前叫他起床,再像女友一样贴心地问他昨天晚上睡的如何,祥子每次都会莫名其妙的问一句:“睡的很好啊,怎么了?”

祥子跟晓宇本科时代的遭遇有些相同,都属于情场失意的那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祥子自从上了研究生之后就时来运转桃花绽放了,因为你上的是江州大学,晓宇心里有时候这样想。晓宇曾经笑祥子书呆子、猥琐,表示虽然大家都是单身但一定要与你划清界限,晓宇也一度固执的认为自己大学的那段感情与别人不同,纯洁得不可侵犯。后来来到江州发现祥子春风得意,还经常在感情上开导晓宇,大有小人得志之势,祥子常常问邱晓宇:“你是不是还惦念着大学的刘思佳啊?”晓宇每次都淡淡的笑一笑,“我早就走出来了。”

在邱晓宇来江州之前,祥子给晓宇灌输了很多诸如江州多艳遇之类的话,把自己的小日子也说的风生水起,于是邱晓宇来江州上研究生的那一年,很严肃的甩给祥子一句话:祥子,我来江州陪你了,我的幸福你得替我做主。所以祥子每次见到晓宇的时候都很认真的帮晓宇介绍目标,但是每次都说追到那个女孩有诸如一二三此类的难度,晓宇说你这人有没有一点诚意啊,每次还没见面就先拆我的台,其实晓宇也曾经想过,江州大学的女生,哪里那么容易喜欢上一个普通学校的陌生男生呢,人毕竟都是有虚荣心。

没想到今年年初,祥子真的把他一个很好的同事介绍给了他,说是实在看不下去你一直这么单着。那女孩的名字叫Marie,因为她的中文名字就是马丽,是英国曼彻斯特大学财务学毕业的海龟,当时在QQ上看到她的照片,虽然人谈不上惊艳动人,却也有几分小家碧玉,黑框眼睛下眼睛并不是很大,不过显得格外的有神,人虽然有些瘦弱但是精神矍铄。晓宇其实心里没有报什么想法的,曼彻斯特的海龟,在金茂大厦的国际投资公司工作,人又长得不错,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我要是真的当真八成会死的很难看,不过聊天之后发现这是个特别开朗的女孩,马丽告诉他她本科是华夏大学英语系的,喜欢张爱玲的小说,晓宇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她说她性格过于开朗到大三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女生,当时有一个追她的男生被她要出国的想法谈跑了,然后就被出国耽误了,晓宇听着呵呵一乐,虽然不太相信,但是他心里认定马丽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个礼物,做个简单的朋友也很开心。偷闲的时候,他会跑到金茂大厦找马丽,在金茂大厦的副楼要两杯果汁,然后在欧罗巴咖啡的沙发上慢慢享用,邱晓宇常常跟马丽讲虽然我们这样花费不多但感觉还挺有小资情调的,每次马丽都点点头会意的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的马丽感觉很甜美。

邱晓宇故作神秘:“马丽,你知道吗?我们班以前有位大神级人物也叫马丽,在大学里还差点跟我哥们成一对呢?”

马丽有点诡异的笑笑:“啊?有这么巧吗?”

“是啊,不过那个马丽比较肥,没有你漂亮哈。”

“哪有那么好,嘿嘿。”

邱晓宇心想在女生面前我这么笨拙的人居然没有尴尬的感觉,这种事情还真是屈指可数。

“真的,我最近睡觉的时候总会做梦,工作的时候有时候会走神,我觉得现在工作了也长大了,每天却在钟摆中忙碌而又平淡的匆匆度过,我经常想起以前在学校里的那些事情,还有我好哥们的那些事情,我想写一部小说,把他们都放进去”。

马丽点点头:“哈哈,工作这么忙你还想写小说啊,看来晓宇还是文艺青年那。”

晓宇苦苦的笑了一声:“哎,可是我是个学医的、搞金融的,我这个文笔,平时写篇日志都被哥们评为小学生优秀作文,我怕写出来变成大家的笑柄啊。”

马丽鼓励道:“不一定啊,只要是用心去写就好,很多优秀的作品也可以是朴实无华的。你要写出来,一定要让我当你的第一个读者哦。”

邱晓宇真的开始写了,其实一直以来,邱晓宇的生活里总是充满着一时冲动,好多尴尬、难忘的回忆都是自己在一念之间造就的,这也许就是祥子说他一直停留在孩子阶段的原因。什么是小说,或者怎么去写小说,邱晓宇并不真的理解,但是想起了马丽的话,他还是想坚持的写下去,就算只有马丽一个读者,那这篇文章也许也是值得的。

邱晓宇做白日梦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在办公桌前喝上一杯淡淡的观音王,然后思绪就飘向了不知道遥远的何方,有时候他会苦思冥想怎样去编写一个故事,得到一点灵感便记录下来,然后睡一觉醒来再看也会为自己的幼稚傻笑。最重要的是有时候突然发觉自己手边还有一大堆任务没有完成,急忙把自己的思想从幻境中拉回来,加班补作业,也成为了邱晓宇的家常便饭。

这个下午邱晓宇的精神很差,中午因为想小说中的一部情节飞了神,又没有趴在桌上打盹,晓宇晕晕沉沉的看着公司的研报……这个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看一下来电,是她,刘思佳。

邱晓宇顿时觉得脑子一热,睡意全无。这个从他视野中消失了的、两年没有怎么联系的女生今天突然拨通了他的电话。

“Hello,是佳佳吗?”邱晓宇的声音显得有点激动。

“嘿嘿,这不是帅宇么?”

“我一直当姐姐您消失了呢?什么风让你想起我了?”

“我结婚了,想五一的时候在燕京办一个答谢宴,你有时间过来吗?”

“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什么情况都不透漏就直接结婚了啊!你不给我们这些大龄单身剩男留下些想象空间了吗?”邱晓宇没有语塞,没有像当初追刘思佳时候笨拙的不之所错,说话的语气表现的如此的淡然,虽然邱晓宇感到脸上有火辣辣的灼烧感。

“哎呦,晓宇什么是变得这么能贫了。我听祥子说你现在有女朋友了,是不是真的啊?”

邱晓宇微微停顿了片刻:“对啊,我现在是有女朋友了。”

“那你把女朋友一起带来吧,我好好地跟她夸夸你,别把你放跑了。”

邱晓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我放跑了?你这个措辞有问题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跑!”

“晓宇,希望你们一起过来,真的,我想有机会可以跟她聊聊。”

“嗯,好的。”邱晓宇感觉到刘思佳说话是认真的,每当这个时候他也会变得无比认真起来。

挂下电话,邱晓宇居然没有感觉到失落,他只觉得睡意全无,头脑变得异常清醒,好像从梦幻的世界突然回到了现实,这种真实感,似乎已经在他身上消失很久。

邱晓宇去厕所点起一支烟,今天外面的雨依然淅淅沥沥的。晓宇想马上给大鹏拨电话。

大鹏本名赵鹏,是邱晓宇本科寝室的室友,也是死党之一。两人关系的程度在大一的一件小事里可见一斑:大一的时候邱晓宇曾经无意之中看过大鹏的QQ号,QQ好友中有一个分组名为:特别好友,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大鹏高中时期的女友,一个是邱晓宇,后来大鹏跟高中的女朋友分手了,索性QQ号手机号全部换掉,再就是祥子的出现,邱晓宇才没有继续享受这个殊荣。虽然大鹏现在身在燕京,但是每次电话,邱晓宇总是愿意像那些年在校园一样畅所欲言,毫无顾忌也没有秘密的全盘拖出。接到刘思佳的这个突然的电话,晓宇第一个想到的是大鹏。

“喂,是小肥宇么?”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还有那个久违的称呼。

“大鹏,你知道佳佳结婚的事情么?”邱晓宇的声音里有些急躁。

“嗯,好像听说她在家里办了结婚典礼,可能会请我们同学参加答谢宴吧。”

“对啊,但是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呢?他跟以前的男朋友不是分手了么?”自从工作之后,邱晓宇好久没有这么浮躁了。

“哎,你怎么还是惦着佳佳啊,这么多年你非要让自己在一根稻草上吊死吗?”大鹏很少这么严厉的说话,他的性格里很少有冲动这个字眼,除非他真的为什么事情着急的时候。

“我没有放不下啊?平时我都没有联系过她,你知道她男朋友的情况么?”

“平时她跟我们并不经常联系,听说她男朋友可能是他燕京大学的一个师兄吧,肥宇,不要放在心上,找你自己的女朋友啊。”

邱晓宇又叹了一口气,“唉,我不是一直在努力么,我不像俺们大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我还答应了她把我女朋友带过去呢。”

“啊?小肥宇有女朋友了?”大鹏又露出了一贯的温婉书生的猥琐。

“没有,我骗她的,搞个假的我也要带过去,”邱晓宇苦笑了一声。

“你这个行为很愚蠢,你是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我想过去的事情就该有个了结,我想要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邱晓宇这样说。其实这又是一个典型的邱晓宇式的一时冲动,大鹏总是说邱晓宇总用用感觉处理问题而不是用头脑解决问题。邱晓宇可以做出一个自以为很壮烈、很有意义的决定,并在心里用很短的时间坚定自己所做这件事情的意义,然后经常做出一些旁人看来傻里傻气或毫无意义之事,或者自以为很重要、很疯狂却根本吸引不了别人注意的事情。

大鹏无奈的叹口气,他心里面一定在想,晓宇,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要这么幼稚。

邱晓宇加班加点地敲着自己的小说。为了能够夜战,他的小桌上面比平时多了一大盒的雀巢咖啡,和一整条的中南海香烟。深夜的时候,电脑的QQ上有时候会偶尔弹出马丽的笑脸和一杯茶水的小图标,邱晓宇会心的一笑,他每日里都会主动向马丽汇报小说的进度。当然,套到马丽的身份证号码,他还自作主张地订下了两张五一江州到燕京的高铁。

马丽似乎对邱晓宇的小说挺感兴趣,每次马丽问文章的内容的时候,邱晓宇都告诉她写好之前我要对你保密的,邱晓宇心里想自己的情商看来这些年还是有些提高的,知道卖弄下官司了。但是还是有一些忐忑的,必定自己和马丽顶多只能算朋友,这个不情之请也许又会徒增自己做下的一桩蠢事。

金茂大厦的欧罗巴餐厅。邱晓宇对马丽晃了晃手中的书稿,厚厚的几十页的样子:“这个稿子还没有完全完成,但是想到让马丽当我的第一个读者,我还是迫不及待的拿给你了,英语系的高材生,帮我好好观摩观摩哈。”

“好啊,一直想看看晓宇写的文字呢!”马丽果然很急切地去夺邱晓宇手中的书稿。

邱晓宇赶忙把手让在一边,让马丽扑了个空,“不过我有个条件,最近我遇到件挺棘手的事儿,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要答应我我就给你。”

马丽撅了撅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诚意啊,等了你这么多天的书稿还要谈条件,——你要我帮什么忙?”

“你先答应我,拿这些先看,五一的时候你就知道啦。”

马丽一脸的狐疑,眼珠一转,“那你先拿给我看,看完之后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

“晓宇,书稿我看过了,居然写的很不错啊,没想到晓宇对大学的生活这么有感触呢!”

“呵呵,过奖了,我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灵感突然搞出这么多文字来。”

“你上次要我帮你什么忙来着?”

“书里的内容人物你也都看了,是吧,事情是这样的……”

“啊?!......”

一阵沉默过后,马丽突然冒出来一句:“这本书,根本是在写你自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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