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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三笑

这是西游记的剧本吗?取经途中那个任劳任怨的沙师弟原本是天宫的卷帘大将,因犯错被玉帝贬下凡尘,后来取得七十二部真经之后才

重新回到神位。

那现在他成为了大佛寺的住持,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这个奇葩的中土大陆,原住民的身份虽然改变了,但他们的命运还是一成不变的。就像吕不韦成为了掌柜,依旧会看中萧寒的身份,重现“奇货可居”的故事一样,萧寒听闻铁狮子落水,马上就可以制定详细的打捞计划,也是因为他熟知历史的进程。

花木兰会不会代父从军?

会不会有个人三请樊梨花?

沙和尚会西天取经吗?

……

萧寒看着面前的老和尚,一时间感慨万千。

“大和尚,你来此凑热闹,可是身不由己?”萧寒有些打趣地开口了。

“哈哈!”老和尚哈哈大笑,有些明白萧寒是在取笑他,也不恼怒,“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老和尚摇头晃脑,有些吟诗诵句的意思。萧寒心道有趣,西游记里的沙和尚嘴拙手勤,想不到面前的这个住持却词锋犀利,禅语佛句张口就来。他的意思萧寒明白,大师并没有把这些俗事放在心上,要不是住持身份的束缚,他早就抽身而去了。

“呵呵,沙和尚深明禅理,萧寒很是佩服——小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和尚解惑!”

大师把名号看做身外之物,着破衣,穿草鞋,自称“老和尚”。萧寒也不矫情,和大师平辈论交,你来我往,视附近万千俗人于无物。两人都是少见的妙人雅士,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哈哈,萧小子请讲!”

“老和尚和小和尚下山化斋,适遇一妇人望江兴叹。江水湍急,妇人羞涩,老和尚俯身背妇人过江。许久之后,小和尚依旧面红耳赤心慌慌,老和尚道:我已放下,为何你依旧没有放下?——请问老和尚,这美色也好,俗事也好,你真的放下了?”

老和尚脸色一紧,讪讪地说不出话来。故事简单,禅理却不简单,萧寒的故事里,妇人化作了这尘世间的俗事羁绊,老和尚视这美色如“尘埃”,偏偏却和小和尚一般念念不忘,徒增可笑。萧寒原本是借故事取笑老和尚,毕竟出家人视美人如红粉骷髅,哪知一个简单的问题问得老和尚说不出话来?

“有稚子二童,在庭院里争吵。一说‘柳随风起,明月不移,故曰风动’,一说‘根深叶茂,玉兔东升,乃是月动!’,再问老和尚,这河畔星稀,月上柳梢头,是风动还是月动?”萧寒乘胜追击,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

江南之地,文风鼎盛,市井间也常有落第士子说书解字,也有佛家大师开坛传经论道,因此萧寒借故事说佛理的做法也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相反的,萧寒的问题刚刚出口,周围的众人就议论纷纷起来了——

“柳随风起,当然是风动啊!”

“错,柳树根本就没有动,那是明月东升,是月动!”

“我看风和月都在动!”

是风动,还是月动?老和尚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知道,平日里这么简单的一个现象却又如此深的禅理。柳随风动,自然是风在动,玉兔东升,明月也在动。但放眼望去,柳在河堤畔,月在聊梢头,风月无影,根本就是动也没有动!

动耶?

静也!

老和尚颌首变色,不敢作答。萧寒点点头,笑着开口了——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此时不关风与月,在乎人心也!——老和尚,风未动,月未动,只是你的心动了!竹不留声,谈不留影,才是得道高僧!”

何为修道?一千个修士有一千个答案。老和尚的修道之路,乃是佛家大道,讲究众生平等,普度众生。但他一直以来游离于众生之外,把自己当做高于众生的修道士,所以修为一直以来寸步难进,不得突破。

萧寒今日一席话,让他有茅塞顿开之感。原来,修道就是修心啊!心不净,道不明,前路自然迷茫。佛家修士,只有坚持本心,普纳众生,才可修成佛家大道。苦行僧苦修炼体,杀佛宗以杀证道,酒肉穿肠过,佛祖亦可心中坐!

一切有法无法,原来如此!

一时间,一直浑浑噩噩地老和尚突然有了茅舍顿开之感。人们看见,老和尚垂着头,嘴里念念有词,脸上似疯似颠。两个小沙弥满脸紧张,紧紧地拉着自己的师傅,老和尚枯瘦的胳膊不由自主地颤抖,激动不已。

“我悟了,悟了!”老和尚眼里放着精光,眉毛都翘了起来,“萧家秀才,我悟了!哈哈!”

老和尚手舞足蹈,哈哈大笑,周围的众人目瞪口呆,德高望重的大师被状元郎三言两语说成了疯和尚,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把目光投向那边的状元郎,只见萧家少年郎颔首微笑,好像先前就意料到了这种情况一样。

“恭喜,恭喜!”萧寒抱拳恭贺道,神情并没有多么激动。

一旁的县令大人一直没有说话,看到神秘的方丈住持和萧寒有说有笑,他也不好插嘴问话,只是在心里感叹这萧家少年郎还真是嘴巴利索。直到主持大师被萧寒一个故事说得哑口无言,一朝顿悟,他才回过神来:原来,状元郎的才气是如此冲天,只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让住持大师受恩于他!

倒是西门大官人,看着萧寒出尽了风头,很是愤然。他是来找萧寒麻烦的,现在萧寒却这么风光,大官人的面子往哪里搁?还好,金银二兄弟已经潜水下了,只要他们捞出了铁狮子,萧寒和他的赌约自然也就输定了!

想到这里,西门大官人也有了底气,“萧寒,你别得意——我可没说就要捞出铁狮子了,你小心一点!”

是啊,众人一阵嘀咕,等西门大官人捞出了铁狮子,状元郎输的可不止那五千两赌资,少不得敬茶倒水认错——到时候,状元郎和凤国质子的脸就丢大了!

所以,众人全都转头看着萧寒,脸上写满了担忧。

“哦,西门公子很是自信啊?”萧寒饶有兴趣地看着西门庆,明亮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

西门公子仰着头,很是笃定,“那是当然!”

五行修士,天机最是勇猛无双,七阶的天机灵童全力之下力抵十万斤,何况双胞胎齐心协力,配合无间?所以,就算在急流淤泥里,两个七阶的一起发力,捞起十万斤的铁狮子完全不在话下!西门庆花重金请了这两兄弟,佣金都不止五千两,岂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呵呵!”萧寒看见西门大官人信心满满,没有点头应下或是摇头反对,而是转头望向一旁的老和尚,“和尚,你这么看?”

“檀越可是要考验和尚吗?哈哈!”老和尚满脸得意,瞥了洛河下游一眼就收回了眼光,眼睛里分明多了一股鄙夷的意味,“南辕北辙,劳民伤财罢了!”

南辕北辙!

萧寒心里一惊,差点没有说不出话来。他询问老和尚,自然有考验老和尚的心思,毕竟老和尚才是原来剧本里打捞铁狮子的主角。哪知老和尚的回答果然印证他的猜测:南辕北辙,铁狮子并不在下游!

——历史上的神话故事再一次完美的重现!

“呵呵,老和尚说笑了!”萧寒擦了擦自己的额头,那里已是大汗淋漓,“西门公子请来高手为民解难,怎么会是劳民伤财呢?”

萧寒有意转移话题,不想让西门庆摸索出他的心思,老和尚哪能听不出来?西门县令在面前,老和尚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看着萧寒有些哀求的目光,他一边算起了指诀,一边憋住笑,满脸通红。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老和尚差点没有笑岔了气,声音比萧寒刚才大多了。看见萧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这才消停下来,“萧檀越和老和尚有‘三笑之缘’,真是有意思啊!”

大佛寺的方丈精于卜卦,有知晓三生之能,众人见他算起了指诀,就知道这个神秘的方丈主动给萧寒算卦了,顿时大感诧异。直到老和尚留下“三笑之缘”的偈语离开,众人才反应过来,羡慕嫉妒的有之,解字猜禅语的有之,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只有萧家的状元郎好像失了魂,像根木头一样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众人哪里知道,萧寒的心里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

三笑之缘!

莫不是唐伯虎点秋香的剧本上映了?哥,虽然状元郎风流倜傥和伯虎兄有的一比,但你这个面黄肌瘦的老和尚,完全不是风情万种秋香姐啊!

导演,我要换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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