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一床的病人那个房间里灯火通明,另一床的病人和家属也被吵醒,看着加一床病人敢怒不敢言,他的床边除了刚才那位被叫去办公室谈话的家属,又多了两女一男,看五官很容易判断出两位女士应该是病人的姐姐,三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像是心里都窝着火气,看到陈伟伟后也只点了点头,怒其不争的眼神不约而同的扫过病人一眼后转向别处,男人拿出一只烟叼在嘴里,一个女人翻着白眼掀起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另一个女人目光在陈伟伟脸上逡巡一圈后又回到了病人的脸上,探究的目光仿佛想要透视出他大脑的构造。
陈伟伟扫视了一遍房间,对着还在不停嚷嚷的病人训道,“怎么回事?大晚上的你不睡,其他的病人还要休息呢?”
“对不起,医生!”那位姐姐又是一副低眉顺目,逆来顺受的模样跟陈伟伟和护士道歉,“小哲,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好吗?大半夜的大家都要睡觉的!”
“我不让你们睡了吗?”
“你这样大声吵闹谁能睡的着!”陈伟伟生气的说,“医院又不是你家,这里也不止你一个病人,既然来到这里就应该按照医院的规定按时休息,如果大家都跟你一个样子,病人还怎么把病治好!”
“照你这意思是不是只要睡觉我的腿就能接上了,那你们医生是干什么吃的?”
陈伟伟觉得自己的肺真的要被气炸了,真想一拳把这个外形怪物的脑袋打爆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少一块。在病房里自认为见过不少类型的病人及家属,不管私下里他们怎么诋毁他们这些做医生的,但当面沟通的时候,人与人之间该有的礼貌和尊重却是不曾缺少的,最多也只是程度上的不同,像这种带有明显的******人格的病人真的是执医生涯中的第一次。
“徐浩哲!”那个一直盯着他的女人低声呵斥道,语气里有孺子不可教的失望。
“怎么啦,又觉得我丢人了?嫌我丢人就走啊,我又没让你们来!”
“我们不来的话,怎么能让你把人丢的这么干净呀?”另一个女人双手背在后面抵着墙,身子也顺势靠过去,嘴角仍旧上翘的冷嘲热讽道。
“二姐!”
“怎么,你们还没闹够?”陈伟伟看看病人,又看看那两个女人,“没吵够,没闹够回家去吵,看着你们也像是有文化的人,怎么这点素质都没有?把周围的病人吵醒了还不够,还准备把整个病房的病人都喊醒来看你们热闹吗?”
“医生,我······”
“行了,什么也别说了,你们三个先跟我出来,其他人关灯赶紧休息!”说着转身向外走去,正好碰到正揉着眼睛准备走进来的文贤,“师兄,你怎么也醒了?”
“我看你一直没回值班室,就起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文贤快速眨了一下上睑后说道。
“没事了,你先回去接着睡吧!”陈伟伟刚才的瞌睡早被加一床的态度气飞了,所以打算仔细了解一下事情的起因,这样以后轮到自己负责这床病人的时候也好有所准备。
“他们是?”文贤看了看跟在陈伟伟身后的三人问道。
“他们也是加一的家属,我准备和他们谈谈!”
“非要现在谈?”文贤抬手才发现手表在睡下时被他解下来放在床头,刚才忘了戴起来,于是看看走廊里显示屏上的时间,“三点四十六,都快四点了?”
“被加一这么一闹,我也不太困了,估计他们也没心情睡了!”陈伟伟暗指跟在他身后的两男一女。
“好吧,那我···啊啊···再去睡一会儿!”文贤听了陈伟伟伟的话打着哈欠说完后,直接向值班室走去。
陈伟伟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里暗暗惊叹道,等哪天自己失业了就改行写小说,就以自己在临床的所见所闻为素材,把发生在每个病人身上的事例结合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肯定不愁没灵感没题材。原来加一床的病人是他父母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因为是一直盼儿不得的夫妻的老来子,所以从小就被宠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结婚之后还一直伸手向老人要钱,家里人通过各种关系给他找了好几份工作,不是嫌累,就是嫌不自由,没有一份工作超过三个月的,妻子实在没办法跟他过下去最后也协议离婚了。跟着陈伟伟到办公室的两女一个是他大姐,一个是二姐,男的则是二姐的丈夫,跟他一块到病房的是四姐,从他们和陈伟伟说话的语气和内容来看,大姐和二姐是彻底放弃了这个弟弟,而他们的父母和那个善良的四姐好像还希望病人能变好。
早晨交班的时候,陈伟伟和文贤两人都顶着一对熊猫眼出现在会议室里,趁交班前的几分钟,陈伟伟跟目前还在负责加一床的主治医生绘声绘色的复述着昨天和加一床沟通时的“惊心动魄”,惹得那两位医生还没开始交班都摩拳擦掌准备会会这位“牛魔王”了。
早班上文贤把昨天晚上的情况一一作了汇报,同一个早晨同一个会议室里几家欢喜几家忧。交班完毕大家准备去查房的时候,走在一起的文贤和陈伟伟路过王为身边时碰巧听到治疗组的主任吩咐他整理三十二床病例,两人幸灾乐祸的朝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无视王为杀人的目光气定神闲的从他身边从容走过。
文贤上午下班回到公寓的时候,刘博安已经不在了。又累又困的他什么也没想直接向卧室走去,脱掉外套便倒在了床上。昨天夜里零零总总加起来睡了还不到四个小时,又忙了一上午的他本以为自己躺到床上便能睡着,结果翻身时一眼瞄到了那个被他摆在书桌上的电话机,机身上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要不是透过窗子射进来的阳光正好有一部分照在上面恐怕还很难发现。脑海里碰出那天苏如新抱着电话好像正和谁聊天的情景,单纯,快乐,开心,无忧无虑,这些词争先恐后的涌入脑子,那是的如新是真的快乐吧,想着想着文贤眼前竟然浮现出苏如新朝他傻傻笑着的样子,她的四周还带着闪闪的金光,如同仙女般向他欢快的招手。文贤迅速坐起来,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快速的拨通一个号码,响过三声之后对方仍没有接,然后是五声,还没有接起,如果在平时文贤在这个时候会自动挂掉电话,这是一个习惯,在他看来五声之后对方还没有接电话要不是不想接,要不就是不方便接,这两种情况下再继续打的话没什么意义。可此时的他就算冰冷的电子女声提醒无人接听还是不肯放弃的再拨一次,电话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被接通了,对方语气不佳的直接了当,“文先生,我还没打听到,打听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我只想和她见一面,无论是误会还是事实我和她面对面的说清楚,到时候无论她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
谢思源心里有了一丝的动摇,可看到身边林子项后又马上坚定起来,“文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我比你都想见她一面,我是她的好朋友,难道我不希望她幸福吗?”
“我······”文贤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内心急需表达的情感在那一刻有些混乱,像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争先恐后,却都被挤到下面水流湍急的河里壮烈牺牲了。
“对不起,文先生,我还有事,到时候再联系你!”谢思源趁文贤犹豫的间隙抢先挂掉了电话。
“你觉得我这么做对吗?”挂掉电话的谢思源对自己的选择开始有些怀疑,她从文贤简短的话里却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乞求,而自己的谎言却像无情的银河将心意相连,情意款款的文贤和苏如新分割两边。
“以小新现在的情况,我们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而且我们现在也只能这么做!”林子项看着纠结的谢思源安慰着,伸手去握那双纤手的手因为主人巧妙的避开而捕了个空,有些尴尬的笑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比他们两个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我······”谢思源看着林子项有些受伤的表情有些不忍,“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现在这个样子不都是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吗?”林子项冷笑道,“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只不过连累了你!”
“子项!”谢思源对能说出这句话的林子项感觉很陌生,吃惊的唤道。
“你别乱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新会好起来的,我们也会好起来的,真的!”林子项扭过头望着谢思源的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当年的苏如新就是被这样的“林氏”招牌微笑乱了芳心的,后来谢思源回忆的时候不禁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