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有些凉,夜深人静烛火暗淡,余朗披着外衣拿着毛笔,斟酌着字眼写着计划书的草稿。因为涉及到一地的经济改革,地方上也有很多不利的因素,这份计划书在构写上难上加难。有时候需要停下来想很久,或者是删除掉一些段落重新写。
“邦!邦!邦!”屋门外传来敲门声,林瑜的声音从屋门外传来:“先生睡下了吗?”
余朗过去拉开门闩,林瑜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热茶。林瑜腼腆一笑道:“见先生屋里的灯一直亮着,便知先生在熬夜,夜凉,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今天要熬夜写一些东西,这么晚了你也还没睡。”
余朗请林瑜进了屋,林瑜将茶托放在桌子上,去床边看了一下自己熟睡的弟弟,给他紧了紧被子。
“先生在写什么?”
余朗搪塞道:“都是学问方面的,眼看那些孩童要来读书,总要提前准备一下。”
林瑜道:“先生不是要专心营商吗?为何……”
“营商只是这几日的事情,不会太久,何况瑜儿你才是商铺的掌柜,里里外外由你打点我放心。”
林瑜坐在床沿上,低下头道:“没有先生的帮助,恐怕瑜儿力不能及。”
余朗一笑道:“你在台前主持大局,我是幕后军师,怎么会不帮你呢。既然你想名正言顺当林家的家,就要表现出你的营商才干,如此才能获得林家上下的支持。即便我表现的再出色也不姓林是不是?”
“原来先生是为瑜儿着想。”林瑜面上带着宽慰的笑容。
余朗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写着计划书,道:“明日就要进货了,瑜儿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养足精神。”
“其实瑜儿就是为这件事想跟先生商议一下。”林瑜突然说道。
“瑜儿你有什么好的提议?”余朗停下笔。
林瑜起身走到余朗身旁,帮余朗扶了一下蜡烛的烛油,如此一来原本暗淡的烛火更加微弱。
林瑜道:“瑜儿早年跟随父亲在茶行帮忙之时,父亲有许多老主顾,也有固定供货商,后来父亲病重,二娘和两位叔叔开始打理茶行,因为他们太过激进,使得很多老主顾和供货商都中断了合作。瑜儿跟这些叔伯都认识,他们中有一位姓唐的伯父,与父亲是世交,如今就在允州城里,我们明日可以去找他谈进货的事。”
余朗正色道:“这位唐伯父身份和性格如何,是否可信?”
林瑜点头道:“唐伯父名叫唐善年,是岭南辉县人,家中本就是种植茶叶的,以往每年父亲都会跟他进很多茶叶,今年的夏茶不好卖,秋茶眼看就要上市,瑜儿觉得这时候去找他他会帮我们。”
“嗯,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有人脉。”余朗感叹道,“不过再熟也要作好两手准备,有时候柿子不熟不捏,有些人专坑熟人,还是要留个心眼。”
………………
第二日早晨,楚王府那边便派人来将余朗的计划书取走。余朗相信有了一份详尽的计划书,楚王府很快就会展开行动。
余朗熬了一夜,早晨来不及补觉,上午便要去拜会茶商唐善年。到了唐善年在允州的别院,唐善年很友善地请老朋友的女儿和随从落座,当晓得林瑜此行的目的,唐善年皱起眉头道:“世侄女啊,不是当伯父的泼你冷水,现如今茶叶的行当不好接手,即便有了货也未必能卖的出去,你可真的要经营茶铺?”
“唐伯父勿用担心,其实瑜儿这次是想买了您的茶叶,运到其他的地区去卖。”
为了不使这些茶商提前洞悉到楚地市场的大动作,林瑜按照余朗提前给她编好的说辞说道。
“如此……”唐善年想了想问道,“不知世侄女这次要进多少的货?”
林瑜道:“不知道唐伯父这里有多少货,可否先带我们去看看?”
“嗯。”唐善年起身道,“唐家与林家乃是世交,不管世侄女你要多少货,我这个当伯父的都会支持你,给你最便宜的价格。”
唐善年显然不认为林瑜能进够多少货,对此次生意不太重视,只是随便找了个家丁就带着林瑜三人到了后院的货仓。
货仓里,一箱箱的茶叶堆满了宽大的货仓,余朗算不出到底有多少货。
唐善年道:“我这里的茶都是不经发酵的绿茶,上等的茶叶八钱银子一斤,中等茶叶六钱,下等茶叶五钱。不知道世侄女想要如何品质的茶叶,又需要多少?”
余朗和林瑜早些时候已经打听过市价和进货价,唐善年开出的价格与采购价基本吻合,还要稍微低一些,低的也只是零头,并不太多。但积少成多。
林瑜上前看了茶叶的货板,还特地让开箱查验了一下批量的货,余朗这次的计划就是做大众生意,相信楚地各县城还有卖散货的茶庄需求量最大的还是中下等茶叶。
与余朗交头接耳一番,林瑜问道:“不知道唐伯父这里中等茶叶和下等茶叶合起来有多少?”
唐善年道:“这一季的夏茶,有中等茶叶四千斤,下等茶叶六千斤。”
林瑜道:“唐伯父,瑜儿也不跟您兜圈子,瑜儿也知道这一季的夏茶不好卖,眼看秋茶就要上市,相信到时候茶叶的价格还要再降,瑜儿不管是中等还是下等,这两样都算是五钱银子一斤,如果唐伯父肯成全价格,那瑜儿一次将唐伯父这里的中等和下等茶叶全买了。”
“全买了?”唐善年吓了一跳,他原以为林瑜小打小闹,没想到居然狮子大开口一下子进货一万斤,“世侄女,那可是一万斤,需要五千两银子。你……”
“这么说唐伯父同意按五钱银子出售茶叶?唐伯父不用担心瑜儿赖账,签订了买卖契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钱清点,货物查收,两不亏欠。”
唐善年有些坐立不安了,今年的夏茶采购价一降再降,各大茶行就是拖着不买夏茶,眼看秋茶就要上市,到时候茶价还指不定降到何等程度,偏偏这时候林瑜居然要来大批采购,着实令他意外。
唐善年马上与林瑜签订了买卖的契约,一头林瑜去雇马车和人手来搬运茶叶,一头余朗拿着一匣子的金饼去兑换银子,除去货款,余朗手头上也只剩下三千多两银子。
“世侄女,恕伯父我问你一句,你这些钱……从何而来?”银货两清,唐善年好奇地问林瑜。
林瑜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道:“其实瑜儿只是做中转的买卖,背后有一位大东家,唐伯父,您可以帮忙联系一下其他的茶商,未来几日我们还有大批货物要进购。”
有了唐善年从中穿针引线,找到其他出货的茶商不难,而今更重要的是联系到楚丝商人,而且要让其甘愿拿出钱来订货。这点比现银买货困难的多。
经过打探,余朗了解到而今江南一位有名的大行商陆载元正在允州,而这陆载元穿州过省,什么赚钱他经营什么,几十年间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帮工变成江南赫赫有名的行商,经营手段不是一般。最重要的是他也同样经营楚丝,当初在汉夏南北对峙的时候他就将楚丝运到汉境去卖,渔利颇丰。
毕竟楚丝大批上市还需要时日,这次陆载元到允州来并非是为楚丝,而是为米酒。所见的也都是当地有名的酒商,林瑜刚开始做生意,籍籍无名,去投递了拜帖,看门的直接给赶了出来。
“我们明日再来。”余朗有些气恼地说,“瑜儿你放心,我有办法让这陆载元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所驱使,日后少不得跟他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