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雾从早晨到中午依旧没有散去,整个允州都在水汽缭绕中。在允州最大的食府静远阁内,一名行色匆匆的书生走进来,两名大汉拦住他去路。从雅间中走出一名佩刀的侍卫,摆摆手,大汉退到一边,这书生进入到雅阁之内。
进入雅阁,正对着一扇窗户,窗外是一片雾中水乡沟渠交错朦胧的景致。窗前有一张小桌,桌前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起身相迎那书生,拱手行礼道:“余先生,久违了。”
余朗没想到再见公子显会在这里,赶紧行礼道:“给楚王大人请安。”
现如今的公子显已经贵为楚王,还肯纡尊降贵来见,足见他对余朗的重视。
“余先生不必多礼。”楚王显赶紧去扶余朗,道,“这次我是来答谢先生之恩,怎好让先生行礼?何况这次我前来只是以便装打扮,不便透露身份。”
楚王显扶余朗在座位上坐下,恭敬地给余朗奉了茶,余朗洒脱地喝了一口,笑道:“没想到楚公子如今已经是楚王,还这般没有架子,连自称也还没有改变。”
楚王显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惭愧一笑道:“韩先生总是纠正我要自称寡人,可我习惯了与人平辈相处,要改总觉得别扭!”
楚王显与余朗寒暄几句,楚王显开始切入正题道:“余先生亲身指定的计划书,已经交由楚王府的几位谋士看过,一切都准备就绪,宜早不宜迟。这次我前来见先生,还有一事,便是请先生与我一同参加今日与楚地士绅的酬谢宴,一同参详楚地士绅对于此次推行政令的意见。”
余朗心想这楚王显还是没有死心要拉拢他作心腹。在众目睽睽之下陪楚王出席宴会,等于是承认了自己为楚王谋事,百口莫辩。
“恕在下不能从命,我只问楚公子一句,如若今晚那些士绅不同意这项计划,楚公子便不推行了吗?”
楚王显一愣道:“这个……”
余朗道:“其实此番出售经营权,便是为楚公子你解决燃眉之急。士绅的意见,最多只是参考,但绝不能成为阻碍这次计划的绊脚石。楚公子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
“余先生说的是。”楚王显悲叹道,“如今韩四娘尚在楚地未离,又有一些人想刺杀与我,如今我的楚王之位岌岌可危,如果没有这笔银子,当了楚王也是空有其名。”
余朗心中一惊,怪不得今日楚王显不去他的草庐去相见,要特地请到这里,还带了这么多侍从,原来韩臸还没走。明的不行,就来暗杀这一招,这符合韩臸的行事作风。只是听楚王显的意思,想暗杀他的人另有其人。
“既然如此,楚公子你便不应出席今晚的宴会。”
楚王显不解道:“可今晚是我邀请全城的士绅,不去的话,恐怕会失礼。”
余朗从怀中拿出一份信函,递给楚王显道:“在下如今便靠着楚公子的赠金营商,在收到公子的邀请之后,紧接着监护府便发出这份信函,要求全城士绅不可送礼。今天的饮宴只变成例行公事,何况有人要对公子你不利,还是不参加为妙。”
楚王显看完那封信函,叹口气道:“没想到监护府要赶尽杀绝,他们一定是以为我召集全城士绅是为筹募银子。此前监护府还向我楚王府多番刁难,看来也都是韩四娘的授意。”
“那公子你还是否出席这宴会?”余朗问道。
“便不去了。本来据探子回报,这次士绅联合邀请的江南歌舞班来楚地献艺表演,行刺我的刺客便混在其中,还想借今晚的宴会来引出刺客。”
余朗没想到这昏庸的楚王显也有胆色的一面,居然会想用自己引出刺客。可既然已经知道刺客的所在,何不一锅端,反正歌舞班这种江湖班子本就没什么社会地位,就是全抓了也无不妥。毕竟楚地的刑狱还在楚王府的掌控之中。
“余先生,我有一事相求,望先生应允。”楚王显突然道。
“哦?但说无妨。”余朗心说不会又是提出招揽吧?
楚王显有些悲哀道:“原本楚地勇备营主帅于显忠被监护府所辖军廷衙门判了谋反,于家成年男丁要么被斩,要么充军,而女眷一律发配官妓乐坊。于显忠尚有一幼孙名叫于邵,因年纪幼小,幸得保全。于家几世效忠楚王府,可谓忠良,本来此子当由楚王府收养,然而此事必为韩四娘所授意,如今楚王府势微,不敢开罪监护府。还请余先生寻到此子,抚育成人。”
余朗不由叹口气,这于显忠不但被人刺杀,还落得谋反的罪名连累了家人。韩臸未免太赶尽杀绝。
“楚公子放心,这于邵我会当义子一般抚养。不负所托。”
楚王显将于邵的暂居地告知了余朗。临行前,楚王显突然拿出一份像是状纸一样的公文交给余朗,余朗不明所以地接过,问道:“楚公子,这是?”
楚王显道:“余先生开始经商,我也略有所闻。前日有一家姓林的将余先生和尊夫人告上衙门,说是尊夫人携款私逃,与先生私奔,请求法判。韩先生知道先生经商所用的银子乃是我楚王府的赠金,并非盗取林家,便将这案子压下,此案便算不了了之。若先生还有事情要帮忙,楚王府将不遗余力。”
余朗心中有几分恼怒,那林家看来还真不死心。看来他们也知道近来林瑜在市场上大批购进茶叶,可说是风头正劲,他们猜不到林瑜的钱从何而来,便构陷是盗取林家的。幸好余朗与楚王相熟,否则以林家的财力,在官府上下打点一番,余朗和林瑜说不定有牢狱之灾。
楚王显的话意也很明显,如果余朗觉得这家姓林的看不顺眼,楚王府可以帮忙他教训林家。不过余朗可不想假手于人,居然被人陷害了,自然要以牙还牙,反过头陷害他们一次。就当是给林瑜出气。
“楚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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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朗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么教训林家的人,一时还没主意。回到家,只见林瑜手里拿着一件男子的成衣,正在比量,为了下午出席楚王的宴会,她为余朗添置了行头。
“先生,您回来了。”
林瑜今天也打扮的很漂亮,见到余朗,满面笑容迎过来。
余朗将状纸塞到了怀里,林瑜过来给他试穿衣服,余朗问道:“瑜儿,今天你一定要去楚王酬谢宴,不怕遇到林家的人?”
“他们有何可怕的?瑜儿堂堂正正被楚王邀请,他们还敢刁难瑜儿不成?”
余朗真的想说那些人什么干不出来,连告上衙门这么歹毒的事情都做了。不过看到林瑜现在这么大的热情,又实在不想扫她的兴致。
余朗暗道,若林家在楚王宴上规规矩矩还好,如果当众责难,定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