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朗和韩第带人守在正南门,此时已经上了更,寒冬的夜晚非常冷。而旁边的一众楚王府亲卫和衙役便显得有些萎靡,对于那些市井混混来说不知道现如今的形势,他们心中可是明白的很,他们今晚要面对的是百倍于己训练有素的军人。
“正东门关闭!”
“正西门关闭!”……
内城倒是楚王府的势力范围,随着一个个的“捷报”传来,出去的“敢死队”也相继回报,而他们带回来的,还有一些倒霉的不明就里的城防卫兵,只见到一大群找死的流氓一股脑冲过去,然后便将他们按倒痛揍一顿,拿绳子五花大绑了被抬到正南门这面来。
等内城所有城门都关闭,出去的六七百人组成的“敢死队”也都回来了,中间有没有逃兵余朗没法去调查清楚。而他们绑回来的城防卫兵有二三十人,都是最微末的小兵,稍微有点背景的即便不是长官也的出城投奔了军营。
“饶命!饶命!”
这些城防卫兵本来还叫嚣的挺大声,见到正南门下全都是衙役和楚王府亲卫,也明白过来这是政治斗争。他们很可能将成为“牺牲品”。
“你们嗓门如何?”余朗走过去问。
城防卫兵们满心不解,余朗也不废话,指了指城楼道:“正南门的城楼,高高大大,押他们上去喊话。”
于是这些城防卫兵被人抬着上了城楼,此时余朗和韩第只带了几个亲卫上了城楼,其余的人,一律拿着武器,要么是刀剑,要么是棍棒,在正南门前列开阵,人员散乱也不成什么大的章法,就好像作好了迎击的打算。
城外的军队分成两股,楚军联军打头阵,人数在六万人左右,以步兵为主。而永明军留下只有两营兵马,人数刚刚过万,其中骑兵三千,可说精锐。
永明军说的好听点是在断后,实际上就是在监视楚军联军的一举一动,顺带在楚军进了城闹翻天之后再进城整肃。吴兆荣和一众亲随,便在后军永明军中。吴兆荣毕竟是文臣,不懂带兵,不敢到前线上去冒险。
而在楚军军营这面,已经逼到允州城下,此时允州外城等于是不设防,五六万楚军一股脑冲进外城,却发现内城的城门紧闭,怎么叫都叫不开。
今日楚军是来“镇压乱民”,实际上就是来充当“乱军”,要进城一举先拿下楚王府,不留活口。也会在城中造成骚乱,做成是“乱民扰城”的假象。这次楚地六军轻装上阵,并未带攻城的辎重,内城门进不去,便收到风正南门那边集合。
楚地六军联军的主帅名叫风彻,四十许间,北汉灭夏擢升起来的将领,在楚地两年已经深得监护府都尉吴兆荣的信任,先是提拔做了统军将军,而今更是楚地联军的主帅,风头正劲。加上他有实战带兵的经验,这次他也势在必得一举平了允州城,免得被后面的永明军抢了功劳。
本来楚军是要一鼓作气冲进内城,而今气势受阻,到了正南门外,各整编军营均不再靠前,原本以为会束手就擒的楚王府,居然有所动作,不但封了内城门,而且还在正南门摆开阵势,虽然那阵势小的可怜,一轮骑兵冲锋便可将其冲散,但没有得到主帅的将令,前锋营的士兵只是在远远看着,并没有冲上去的打算。
“城下的人,可是楚军?城下的人,可是楚军?……”
突然响起一大群人的合声喊话,那些被捆得跟麻花一样的城防卫兵喊破了喉咙,使得整个城下的楚地六军士兵都听的一清二楚。
“前面都是乱民,前锋营一举给我冲进去!”
相比于城楼上的喊声,风彻的喊话传不远,而只能一级一级的向前通报。而就在这时,城楼上突然张开一张大旗,大旗的边缘被火烧着,大旗上清楚印着“楚王”二字。
城楼上又传来合声喊话的声音:“楚王亲临,楚军不得造次!楚王亲临,楚军不得造次!……”
这些话对一般人不会生效,但对于这些土生土长的楚地人,有很大的震慑作用。
楚王在城楼上,这么冲进去岂不是造反?楚王也是有兵的,肯定远远不止前面这一点,如果杀进城还有命出来?……
士兵的担心开始蔓延,虽然正南门前摆阵的不过千余人,还以平民衣着的人居多。但就好像一道魔障,令这些楚地士兵不敢造次前进。
这时候久久都看不到前锋营的士兵发起冲锋,风彻急了,将领上行下不效,就有哗变的可能。他也顾不得猫在中军中,帅旗开始随着他前移,直到前军。
“传我帅令,射箭!”
风彻一声令下,原本满弓待发的弓箭手,只有熙熙攘攘的几支箭射了出去。更多的楚地士兵都好像在用质问的眼光看着风彻:“对面的可都是楚人!而且是楚王麾下!”
这些人中,抵触心理最大的便是原本勇备营的部属,在楚地六军合一之前,勇备营的士兵接连看了好几天的“林术归汉”,士兵们看了戏,回到营帐里那些兵头便要大家讨论一下,这都是余朗精心安排好的“思想政治”教育。近乎每个勇备营的士兵都被教导了一番道理,那就是“同袍不可欺”!
就在这些士兵进退两难的时候,城楼上再次传来喊话:“楚人同袍,楚人不杀楚人!楚人同袍,楚人不杀楚人!……”一遍一遍的重复,整个六军的士兵开始骚动起来。
很多在前排的骑兵和弓箭手,已经跳下马或是将弓箭直接扔在地上,赤手空拳,掰开腿往城里冲了过去。
风彻心中一凛:“不好,有人投敌!”虽然他还不明白为何这些士兵一听到这句话便往城里冲去,但他反应及时,当下端起弓箭,将逃跑的一名士兵射死。但更多的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放下武器便往城里跑去。
那些跑的最快的,无一不是勇备营的士兵,因为他们早前便得到将令,一听到“楚人不杀楚人”,要立刻扔下武器进城。
今日楚地联军得到的将令是进城,而当日收到的将令也是进城,二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商明书下达的勇备营将令是扔了武器跳下马再进城,反正都是进城,这些勇备营士兵本来还在忌惮残杀同胞,此时既然丢下武器进城便满足了前后两军令,更重要的是不带武器进城对面的人也不会下杀手,岂不是一举三得?
榜样的力量是伟大的,一小股浑水便将整个楚军染灰了。那些人跑进城还不算,也不知道谁嗓门大喊了一句:“俺娘们和那些兔崽子还在城里呢!”
这一下整个楚军都一片哗然,可不是,全军都是楚人,老婆孩子在城里的可不在少数,若是按照将令冲杀进去,就不是杀同袍的问题,自己杀错门杀的可能是别人的妻儿,肯定有人会杀错门把自己老婆孩子杀了。
说什么舍生取义,都是胡说八道,如此进了城,恐怕自己的死活都成问题。贪生怕死是人的通性,这些楚地的士兵从一当兵开始,就没上过战场,战场下可以喊的理直气壮,真涉及到生死,小命可比那些狗屁的军规重要多了,否则自古也不用军功来诱使士兵在战场上拼命。
将令再如何不可违抗,也是法不责众,这么多人都开始跑了,也就不在乎再多跑几个。每个人都抱着这心态,登时整个正南门都被逃跑的士兵所拥堵。风彻再下达命令,已经是杯水车薪,连身边的亲卫也跑的干净。
城门就那么大,一下子逃跑了几万人。跑在后面的人开始后悔,照这么挤下去,可能永明军从屁股后面杀过来也轮不到他们进城,到时候不死也得死了。最后一合计,反了!
风彻还在尽力地维持秩序,可到了最后,居然一大群的士兵朝他围了过来,直接拉下马,被人乱刀砍死。帅旗随即倒下。
“主帅死了!”
“主帅死了!?”当过兵的都知道主帅死了是什么概念,原本还胆小怕事不敢逃的,这些也都开始往城里拥。正南门和华元门相距不远,随着华元门打开,那些还担心小命不保的士兵就好像看到了生路,一股脑全都冲进城去。六万多楚地士兵,登时全都当了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