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宫,雄正殿。
齐侯坐于上首,凤眼轻眯,打量着那个被人推进来的瘦小身影。远远望去她身形消瘦,身量娇小,给人弱不胜衣之感,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这让齐侯不禁皱了皱眉。
玉素被兰推进了大殿,碧则护在玉素身侧,只见大殿里空空荡荡,除了几个侍从,便只有高高坐于首位的齐侯本人了。并不见长公主或其他人,这道让玉素暗自松了口气。几人在距齐侯百步之远的地方停住,玉素在轮椅上对着齐侯行了礼,道:“中山国玉姬见过齐侯。”
只听得齐侯淡淡的道:“近前来。”声音慵懒,却不带一丝情绪。
“诺。”兰推着玉素上前了五十步。
“再近一些”这一次,声音里倒是带着些不耐烦了。
“诺。”兰只得又推着玉素上前几步,这一次,在距齐侯二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一次,齐侯倒是看清了玉素的面容,她五官长得倒是极为精致,只是人太过苍白,也可能是因为久病不愈,眼睛里失了光华,没了神采,但也是个惹人怜爱的病美人,但与卫颂那般的绝色容颜相比,到底逊色不少。齐侯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但他还是放柔了声音,道:“近看之下,你到与子胤长得有几分相似,想当年,寡人与子胤也是故交,想不到,如今他却落得这般下场。”说道这里,他眼中倒是带了些许怜惜,“哎,苦命的孩子啊。”
子胤是玉素父亲的名字,听的他提自己父亲,玉素不禁在心里冷笑,说的比唱的好听,想当初她也向齐国求助过,结果他们装聋作哑,由得她姐弟二人被人篡夺了皇位不说,到了齐国亦对他们不闻不问,使得就连奴才都能踩在他们头上。若父亲泉下有知,得知他当年的“知己好友”就是这样对待他的遗孤的,他会不会气的又活过来。
但玉素脸上却做伤心状,泪眼盈盈,道:“父王生前亦常提起君上,每每言及君上,父王都道君上乃当世的君子,他日他若有难,君上必不会袖手旁观。”说道袖手旁观几个字,玉素明显加重了语气。
齐侯假装听不懂,只见他叹了口气,道“想当初,若不是被事情绊住了脚,如今你们也不会是这般光景。这都是寡人的不是。”
玉素心中暗骂这老狐狸狡猾,竟然自己给自己铺个台阶,还想要让她请他下来?哼,倒是好算计。只见玉素面上露出感动的样子道:“哪里,您贵人事忙,又怎好劳您大驾,况且,人活着时,尚有些个人背信弃义,如今人死了,就更不要妄想指望着他人了。这就是世人说的人死如灯灭吧。”玉素本不想用话来刺他的,但他却恬不知耻的总提起父亲,实在让玉素有些忍无可忍。
齐侯尴尬的轻咳一声,心里恼怒玉素的不知好歹,但看玉素柔弱天真的样子,又不像是故意的,于是他适时地转移话题,对玉素道:“今日请你前来,一方面是想看一看故人之女,另一方面,也是有一件事情想与你商量一下。论理,你与我儿有着婚约,这婚事本是顺理成章的。但寡人有一侄女,他与颂儿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十分要好。”说道这里,齐侯脸上带了几分尴尬和愧疚。明眼人似乎都能看出他的意思。
玉素脸上带着几分天真的问道:“君上说的可是洛姬?素亦听殿下提起过,殿下曾言,他与洛姬关系亲近,宛如亲生兄妹。”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偏殿传来一声暴喝:“胡说八道”,但见一个红衣身影从偏殿飞身而出,长鞭犹如闪电一般,照着玉素的脸抽来。
“啪”的一声,却是碧挡在玉素身前,徒手抓住了鞭子,只见她手腕一震,便夺过长鞭,以迅雷之速抽向那人面门,伴着这那人的一声尖叫,是齐侯的一声怒喝:“住手。”
只见那长鞭擦过那人头顶,抽落了那人的发簪,最后落在她身后的石柱上,“啪”的一声,留下了深深地一道裂纹。
卫洛颤抖的双腿,支撑不住她的身体,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惊骇的神情,显得十分狼狈。
碧十分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长鞭一丢,道:“我家殿下有令,胆敢对公主不敬者,无论贵贱,杀、无、赦。”话音落下,余音犹在。左右之人闻言脸色齐变色。
齐侯怒喝道:“贱婢,放肆,来人将她拿下。”
“慢着,”玉素喝住了想要上前的侍卫,转头对齐侯道:“君上如此行事,未免有些偏颇吧。”
齐侯冷笑一声,道:“笑话,难道以下犯上不应该拿下她么?还是,你想袒护这贱婢不成?”
玉素轻笑道:“若论以下犯上,那也应该制洛姬的罪才是。”
闻言卫洛忍不住骂道:“贱人,你说什么?”
玉素示意兰推着她来到卫洛面前,由于卫洛还跌坐在地上,所以玉素虽然坐在轮椅上,却也高出她少许,玉素轻撇卫洛一眼,眼神冰冷而幽深,让卫洛不禁一抖,心中只觉得那眼神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竟不敢与她对视了。
玉素见她竟然这样就胆怯了,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转而对齐侯道:“若是素没记错的话,觐见诸侯,无论是何身份,皆不可携带兵器,否则,视同谋逆。既然君上连洛姬这等谋逆之罪都可无视,那这小小的以下犯上,就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卫洛见玉素竟要将她拖下水,心中暗恨,不禁大骂道:“贱人休要胡言乱语。”
齐侯呵斥道:“还不闭嘴。”卫洛被齐侯骂的一呆,心中无限委屈,刚要张嘴顶回去,便见齐侯正恶狠狠的盯着她,吓得她立马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齐侯对着玉素笑了笑,道:“不过玩笑罢了,玉姬莫要当真。”
玉素也笑道:“既然是玩笑,那素自是不会当真,只是……”她美目轻撇,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卫洛,“洛姬以后还是小心为妙,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小女子这般好开玩笑的。”
“你……”卫洛刚要开口,便听见齐侯轻咳一声,她只得不情不愿的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玉素也不理她,她接着对齐侯道:“若是君上无事的话,那素就告退了,殿下希望我代他看望一下姜夫人。”
齐侯神色一僵,复又笑道:“既然如此,便让靳给你们带路吧。”站在阶下的一名侍从应声道:“诺。”
玉素对他点了点头,道:“如此,劳烦了。”她又对齐侯施了一礼,便由着兰将她推出了大殿。
齐侯望着她的背影之至消失,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轻笑一声,轻声低喃:“竟是寡人小瞧了她,也是,若是真的那般无趣,颂也不会看上她。”
卫洛并没有听清齐侯说了什么,但她却对玉素的离开犹有不甘:“舅舅,您怎能如此轻易地让她离开了。”语气里不免带着几分怨气。
齐侯起身,步伐优雅的下了台阶,来到卫洛面前,面上尚带着笑容,卫洛看着他的笑容有些不明所以,却见齐侯抬手便扇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来的有些猝不及防,力气又极大,使得卫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齐侯拿出一块锦帕表情极为嫌弃,他一边擦着手,一边道:“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回去告诉你母亲,今日之事,寡人已经仁至义尽,今后不管成与不成,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以后休要再来烦寡人。”说完他将锦帕随手一抛,头也不回的进了内殿。
卫洛捂着脸,坐在地上,她心中恨意滔天,眼中尚含着泪,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贱人,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齐侯进了内殿,叫了一声:“出来。”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齐侯面前,道:“参见君上。”
“那女人,现在如何?”提到那人,齐侯脸上带着明显的厌恶。
“还是老样子,并不见好转。”黑衣人的声音很平淡,不见一丝起伏。
“哦~”齐侯微微挑眉:“不是说颂带了弥子来给她看过病么?”
“是,来过几次,但夫人却不见半分好转,每次殿下一去,非打即骂,弥子说此乃心病,无药可医,但殿下却不放弃,只是最近,殿下也不再来了。”
齐侯点了点头,又问道:“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这……”黑衣人有些为难的道:“殿下武艺甚高,属下不敢靠的太近,所以并太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天殿下从屋子里出来时,整个衣襟都被血给浸透了。”他不敢告诉齐侯,他们其实闯进去过,而且还看见姜夫人死死的咬住了殿下的锁骨,只是后来又被殿下赶了出来。若是被齐侯知道,殿下是在他们眼前受的伤,他们一定会死的很惨。
齐侯不禁骂道:“该死的女人。”他烦躁的挥了挥手,道:“中山国的小公主要去见那女人,你还不去盯着!”
“诺。”黑衣人就像他来时一样,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