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
还真的是裴清!
他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面首,太后年老,耳根子软,几乎对他言听计从。可他这般劝皇帝到瓦宁镇寻人,那踏雪王爷又与他非亲非故,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遥想之前裴清和她说过,他痛恨带给他这种生活的太后,却为了活着曲意逢迎。千缕认真思忖半晌,让一个人痛苦的最好方式,并不是折磨那个人,而是害她最珍贵、最要保护的人!而在太后心中,最重要的便是当今皇上——贺宁烁!
裴清啊裴清,我一直想着帮你逃离这里,你逃出去后,娶一房妻子,好好儿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好么?当初灭了全村的将军和那个男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筹划这些又有什么用?千缕心焦不已,谋害皇帝,这可是大罪,不但性命不保,更会使得昆朝风云变色。若有一天宁烁不在了,那她的未来该怎么办?
越想越无法定下心。她必须当面问清楚才能安心。
端着补药的唤秋,一进门便被千缕抓住手腕,药碗泼洒殆尽。她忙跪下道:“奴婢有罪,奴婢再去倒一碗。”
千缕不多和她废话,直接了当的告诉她:“和青溪一起,立刻陪我去祁莲院!”
唤秋脸色一变,“天色已近黄昏,公主明日再去吧。”
“不可!”千缕边亲自更衣边道:“有些事我必须弄清楚。不然不会安枕。”
唤秋嚯得再次跪下,“奴婢以为,为避免闲言碎语,公主不宜外出。”
千缕停住动作,冷声道:“你居然敢拦我?!”
唤秋砰砰叩头,“公主万不能再出事了。上次凉药的事才平息不久。若是给了皇后诬陷公主的理由,又是通大麻烦。”
“哼。我会怕她?真是笑话!”千缕轻踹了唤秋一脚,“你给我闪开!”
“公主!”唤秋死死的抱住她的小腿处,哀哀道:“奴婢求公主不要去!”一边又转头望向青溪,“快帮我拦住公主,祁莲院住着谁,你不是不知道,这要惹出什么事儿就晚了!”
青溪了解千缕的脾气,只要决定的事,固执的很。但现在天色确实不早了,加之住在皇帝身边,也不太方便。“公主,唤秋姑姑说的对,此事确实不妥。”
“让开!”千缕不为所动,神情却越来越冷。隐隐觉得,偏头痛又发作了。
“公主……”
“姑姑莫在劝了,公主好像犯了偏头痛。”青溪打断唤秋的话,担忧的看着千缕。
唤秋忙抬头看,只见千缕一副活活要吃人的模样。她只得深深叹了口气道:“那奴婢陪公主去便是。”
匆匆带着人出了紫合宫,千缕命他们快步赶去,撵轿便晃得厉害。迎面暗红色仪仗笔直而来,她抬手示意奴才们停下,警惕的看着轿中人。
皇后一脸笑意融融。“妹妹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呀?”
千缕心里急,不郁之色跃然脸上,“恕妹妹不能向皇后娘娘见礼了。唤秋,让皇后娘娘先行。”
皇后道:“本宫就是来找妹妹喝茶聊天的。”
千缕蹙眉道:“这么晚了,皇后找嫔妾聊天?”
皇后笑着反问:“这么晚了,妹妹又要去哪儿呢?”
这样堵得千缕进退两难,她咬咬牙道:“无可奉告!”
皇后蓦地脸色一暗,“孟千缕!不要仗着皇上宠你没了规矩!”
千缕撇撇嘴,道:“嫔妾失礼。嫔妾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回宫。明日嫔妾必定亲自向皇后娘娘赔罪。”
皇后缓和了情绪,淡淡一笑,“既然妹妹身子不爽,本宫怕是今日无福品尝徽趾国特产的白茶了。也罢,本宫不过是送一件礼物给妹妹的。水钺!”
水钺从人群中走出,身后四个小内监抬着一个硕大的箱子。
千缕奇道:“这是什么?”她本能的觉得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皇后湛蓝的眸子越发沉淀的如深潭般,“妹妹只管好生收着。妹妹一向目中无人,又兼得皇上宠爱,不会是怕了吧?”
千缕只觉偏头痛更加不受控制,勉强赔着笑脸,摆手让唤秋、青溪接下,“妹妹谢皇后娘娘赏赐。皇后娘娘走好。”
“呵。”皇后的撵轿缓缓转了方向,她偏过头,微微瞟了千缕一眼,嘴角勾起,恍若冰魄美人。
千缕收起目光,凝重的看着那抹愈行愈远的暗红色背影,说不出的不安感慢慢袭上心头。
祁莲院自是没有去成。千缕极度想要弄清的真相,在皇后的搅局下暂时放下。这端宁皇后秦骞,遇强则强,她还记得刚嫁到昆朝时,这位皇后做事直截了当,并不顾后果,一副不把旁人看在眼里的横冲直撞。想来那时候的后/宫,只有她、筠嫔和吴少使三人,论相貌、论家世、论魄力。其他两人完全无法和她抗衡,不免令她骄纵。而自己嫁入昆朝后,不但是她的威胁,也是她的对手。
一个不可忽视的对手。
心中暗叹,她何尝不是一个绊脚石?
可惜了皇后的父亲是当朝一品丞相,拉拢是没可能了。那么只有静待她秦家土崩瓦解的那天罢。
抬回大箱子着实累着了两个姑娘,陈启安带着小贡子和另一名小内监小安子搭手把大箱子放在桌子上,唤秋站在千缕身边,向捶腿的小宫女弗儿道:“你先出去吧。”
绑着双环髻的弗儿怯怯的告了退。陈启安也打发了两个小内监。
唤秋又看了眼青溪。
千缕道:“青溪留下吧。有什么事也好照应着。”
唤秋犹豫着点点头。
那是个普通的漆了红漆的大箱子,大约有一个普通漆凳那样高。表面没有手绘花纹,也没有雕刻装饰。若是赏赐的什么首饰、绸缎类物件,不会用那么粗糙的箱子来装。
这么一来,千缕反倒犹豫着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唤秋看出公主的迟疑,忙道:“若不然,让陈公公和奴婢们搬到厢房开?”
在奴才面前露怯,她是万万做不到的。于是,千缕便和她们说:“就在这里开,不要紧。”
唤秋遂使了个眼色给陈启安,陈启安心里打着鼓,奈何屋里头只有他这么半个男人,只得义不容辞的走到箱子前,拿刀割断绑在上面的指头粗的绳子,缓缓的掀开盖子。霎那间,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千缕忍不住拿帕子掩住口鼻。
陈启安皱了皱眉,探头只看了一眼,便疾步后退,‘哐当’撞到了碧纱橱处放着的官窑茶花纹路白瓷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唤秋见状不好,让青溪先拦住千缕,自己几步上前看了一眼,面无血色,脚下一软,几乎瘫软成烂泥,脸色也是难看的死人一般。
千缕慌乱的紧,却实在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是不是什么动物的尸体?”她蓦地变了脸色。
唤秋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一只手还在阻止千缕上前探看。
千缕沉声道:“让我看看!”
唤秋的神情恢复了一丝活人气息,哑着嗓子道:“这等脏东西看了难免污了公主的眼,奴婢这便打发人处理掉。”
千缕眼珠子一转,隐约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