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将她抬到白色的急救床上,给她罩上呼吸机,推着她向急诊室跑去,她的脉搏依然很微弱,双唇干渴皲裂,面色凄凉灰暗。
“柔儿,柔儿。”铁岩随着着急救床移动着步伐,在旁边低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他握了握她冰凉僵硬的手指,祈求唤回它们温润的神采,可什么都没有改变,就连指根深处的那弯浅浅月牙也融进了空白的苍凉之中。柔儿被推进抢救室,铁岩焦急万分。
这时,商君和马伯也赶了过来,他们隔着抢救室厚重的玻璃向里望去,柔儿的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细小的电流流经她的身体,旁边的检测仪上,显示出她的脉搏,只有微弱的跳动。医生用手试了试她的鼻息,助手拿来了两个起搏器。医生做着准备好了的手势,用机器对准柔儿的胸口,助手随后旋开按钮,强大的电流触碰心脏。
铁岩不忍再看下去,他的头扭过一旁,抵在对面的墙上。一面用头磕着坚硬的墙面,一面口中喃喃自语:“我对不起柔儿,对不起她,对不起她。”两行清泪顺着他的鼻翼滑落。商姐站在一旁,看着柔儿身体的震动,哽咽的说不出话,监护仪上脉搏的跳动渐渐有了规律。
她转过身来用手轻轻的拍了拍铁岩,“好孩子,柔儿怎么突然···?”
“都是赵光耀。”铁岩握紧拳头使劲砸在旁边的墙上,“我真恨不得,那天看见他把他打成残废,让他还敢胡作非为。”
“对,我去找他。”铁岩站起身,欲向门口走去。商君拉住他,“好孩子,柔儿现在在急诊室,最需要的就是你了,你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啊。”商君哭着哀求他。
“放开我,要是柔儿真出什么事,我就跟他同归于尽。”铁岩用力要甩开商君,“放开我。”
这时急诊室里的红灯亮起,医生走了出来,两人停止争执,“柔儿怎么样?”商君放开铁岩的胳膊上前询问道。铁岩也扭过身子,却不敢上前询问。
医生摘下白色口罩对她说:“情况很危急,送来时病人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铁岩放下自己举在半空中的手,悲恸的低下头,他感觉双脚无力再支撑下整个身体了。
“但还算抢救及时,病人现在算是脱离危险期了。”
铁岩舒展开紧锁的眉心,长吐一口气。
“听到了吗?岩儿,没事了,没事了。”商君走过来搂住铁岩的肩膀,眼含泪滴的笑着安慰他。
“不过病人的体征很虚弱,建议送去重症监护室。也就是说,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家人还是要注意啊。”
“是,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门开了,柔儿被从急诊室里推了出来,她躺在洁白的床单上,静静的睡着。铁岩跟着急救床来到监护室。一路上他都紧紧握住柔儿纤细的手指,紧张的注视着她。
病床上,柔儿还在昏迷着,各种细微的管子被插在她的身上,脸上罩着呼吸器,铁岩密切的注视着旁边监视器上脉搏的跳动,让柔儿的头枕在自己的肩上,舀着碗中的水,用小勺滋润着柔儿有些干裂的嘴唇。
楼下,商君和马伯在交费处徘徊,交费口递出一张写有8300元的单子,商君逐个仔细的对着,单子上罗列的项目:“抢救费1500元,
心脏注射液5瓶1300元
营养液5瓶1000元
监测仪器100元/天
换药50元
病床费50元/天
护理费20元/天
查床费12元/天·······”
商君逐个对着上面的明细,每次查看后面的费用都稍微皱了一下眉头,马伯在旁边问道,“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商君放下抬起来的手臂,跟马伯说:“8300块钱。”
“一共的钱?”马伯问:“治好病的钱?”
商君摇摇头:“是到目前为止要花的钱,使我们欠医院的钱。”
马伯也愣住了,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半响问道“钱数你合了吗?对数吗?”
商君点了点头:“对。”
“那我想办法交,得让娃把病治了。”
商君望着马伯,也肯定的点了点头。
柔儿是第二天中午醒过来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悬挂在面前的点滴瓶,透明的液体带着时间滴答的节奏声流入她的体内,她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到的这儿,脑海中昏沉沉的一片,她能听到自己心脏拨动的声音,呼吸有些吃力,她感到每次呼吸都能带动胸口的伤痛,一针一针的刺进皮肤中,使原本吃力的呼吸雪上加霜。
她最后的回忆是自己倒在墙角边,心脏疼痛的紧紧收缩在一起,身体也因为心脏的收缩而痉挛,感到空气就在周围,但他们却挤压自己,这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沈轩,她想到自己快要死了,希望能最后的再看他一眼,她要他为两个人好好的活下去。
“醒了,醒了。医生,医生。”病房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好熟悉,是谁。不像是沈轩的,他知道了吗,但愿不要,他是不是快考试了?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吧,他现在在哪?
医生匆忙的脚步声打乱了她繁杂的思想,她感到有人在按着她手腕上的脉搏,柔儿自己就能感受到它们的跳动声,我还活着,是不是?她努力睁开眼睛,原来模糊的四周渐渐清晰,医生在给她把脉,铁岩哥焦急的站在旁边,关切的注视着自己,窗外,正午的太阳将窗帘染成淡淡的金色,窗台上的绿色植物很好看,要是有六月的花朵就更美了,沈轩不在这,这么说他没来,太好了,他还可以专心的学习,我只是有点失落,失望吗,还是害怕?
柔儿惆怅的闭上眼睛,医生直起身体,说着什么,说我会好,不会有事的。她又静静的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她伸手触碰到铁岩的手指,它们轻轻动了几下,过了几分钟,铁岩突然抬起头,大大的睁着眼睛,看着柔儿微笑的望着自己,说:“我想喝点水。”
他起身去接水,走到她面前,慢慢的扶起她的身体,他感到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身上也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就用自己的身体靠在冰凉的墙面上,用身体抵着她的背,稳稳的在身后扶着她。替她端来水,看她喝了些,又督促她吃了两粒土黄色的药片。
“你一直,一直都在?”她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不放心你嘛。”他接过她递来的水杯。
“医生怎么说?”
“还需要观察。”
“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
“以前就是这么说的?”
“以前,以前是什么时候。”
“你来看过,对不对,当时医生说什么?”
“我胸口好痛,”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别怕,我去叫医生。”
“铁岩?”
“怎么了?”
“把我的钱,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