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三皇子是要弃掉朱卫忠了?”织美不禁失笑,今上的这几个儿子,个个都不容小觑!
“朱贼欺上瞒下,连老百姓的救济款都敢贪,贼胆包天!若留下,只会是埋在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他不过是一个与三皇子沾了点边的亲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三皇子怎能再保他!再有,此事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怕是想捂住也捂不住!”史绍咬牙切齿的道。
朱卫忠这种中饱私囊的狗官,的确让人痛恨!然而,历数各朝,凡为官者,都是奸忠并存,兴衰一念间,只看各人手段高低!
“那南襄郡王是什么态度?”她左手支着额头,平静的问。
史绍一怔,颇为不待见主子的漠然,唬着脸道:“模棱两可,任那些人磨破嘴皮子,也未吭声。”
织美瞥了眼他,像个负气的孩子,站在那里满脸愤然。
倒是摆起脸色给她看了,她轻笑了一声,权当不知,继续道:“倒还真沉得住气!”
织美右手手指轻轻敲打着紫颤木桌,作沉思状:“我记得朱卫忠与沧州太守是本家,同出自渠县望族朱家,他们两人是何关系?”
沧州太守不是老爷的丈人吗?史绍面色不愉,急忙出声阻止:“小姐?”
织美猛的一个起身,凌厉地瞪了他一眼!他不甘心的垂着头暗付: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大家都巴不得把这祸事往外推,小姐确主动提及,看这架势是准备往老爷身上揽!
“很难答?”织美抬高音量!
“小的认为这个时候,能掩饰则掩饰,实不该把老爷牵扯其中。”他委屈的道。
“掩饰?你以为老爷多年身居高位,在朝中没有树立政敌?这岂是想藏就藏得住的!你可知目前有多少人,正揪着这层关系想生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遇事时,首先应把对方的招数思透了,才能判断自己怎么走!”
史绍汗颜:“小的愚钝了。”
哼!愚钝?你怕是觉得我一个闺阁中的妇人,实不该过问这朝中大事。
她蹙着眉头,沉声问道:“闺阁中的妇人是否只能做点女红,读点闲书,坐等嫁人?若这是女人的宿命,嫁人就能安安心心的过完一生,那又何其不好!”
织美顿了一顿,目光深幽,仿佛是触及了伤心往事:“身在其位,岂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与其坐以待毙,沦为政治的牺牲品,糊里糊涂的成为别人手中,一粒平衡权势的棋子!还不如出手一搏,博一个如意人生!史绍,你懂吗?你认为我把你找到身边,是做什么的?那是要为自己争取那一半的机会呀!”
垂面的男子脸上有些微震撼,他以为,前两日百花楼一闹只为负气,原来她有自己深远的打算!
“该说的都说了,你自己做决定吧,是走是留?跟着我,或许走的就是一条艰辛的路。目前的我还不能许你一个大好前程,但可以给你一个施展拳脚的舞台!失与得,都是相对的!”言已尽,最后的抉择还得他自己做!
房中顿时静了下来,连门外的一声叹息,都如银针落地般清脆,声音落入两人的耳中,就如落叶落入平静的湖面,泛起圈圈涟漪!织美心跳停了半拍,欲言又止,史绍心中一动,“啪”的一声跪倒在地,眼中全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决绝,握着拳头坚定的道:“小姐,小的跟你!不管前面是康庄大道,还是万丈深渊,都会毫无怨言的随着小姐走下去!”
织美松了口气:“可要想好了!一旦做了决定就绝无悔改!”
“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声音洪亮,果决!
织美嘴角微翘:“起来吧!算我没看走眼。”
史绍起身后,就再无犹豫,把所知所想毫无隐瞒的说了出来:“据小的所知,朱卫忠是沧州太史隔了几房的侄子。不过两家并无往来,朱卫忠在朱家名声不好,朱家的人都不愿帮他,渠县县令一职,也是通过朱王氏的关系,捐官得来。本身并无治国之才。在位两年,想方设法填补捐官所花出的亏空,不为民做实事,渠县百姓怨声震天,此次洪灾,更是把朝廷发放的救济款私吞,才逼得渠县的百姓上京告状!”
她点了点头,感叹道:“既是此等不成器之人,也不足畏惧!这事既与郁家有关联,朝中的有心之人绝不可能错过此等良机,郁府十之八九会受到牵连。六皇子一向心善,届时定会出面相保,而三皇子此时只能顾及自身,多半不愿意再树敌。四皇子远在西北,五皇子身处边关,不便参与其中。余下的就是太子、二皇子、七皇子。七皇子与六皇子走得较近,应该会站在六皇子一边。太子要坐稳仁义之名,加之对丞相有所顾忌,他绝不会贸然出手。此事最大的劲敌就是二皇子,二皇子此人心胸狭窄,一向与丞相政见上有分歧,早就视丞相为眼中钉肉中刺,还不得抓住机会落井下石。”
见史绍的表情从最初的凝重到最后的满脸佩服,她才真正的定下心来:“而我的目标是宁南玓,目的则是把他推倒二皇子靡下,让他不得不选择六皇子的对立面。”
“那,那老爷岂不是?”史绍满脸惶恐。
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中,她岂能让父亲陷入险境。
织美撇了撇嘴:“不用担心,父亲怕的就是他们不揪着尾巴不放,只要他们执意要查,那老爷就平安无事,若皇上决定就此揭果,就是对父亲有所怀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目前来说,皇上还不会轻易动郁家,有晨妃在,有苏家在,丞相就倒不了!”
“苏家?皇后外家!”
织美不置可否,只是望着他,满脸都是深幽的笑意,他只觉得浑身一冷,打了个寒颤,轻轻退了一步,低声问:“可是主子把南襄郡王推倒二皇子靡下,又是何意?”
史绍出神的盯着她,明明是个十五岁的少女,那份沉稳,那份胆识,以及浑身上下透出的自信,是多少男子都自愧不如的。这一刻,他才真正的释然,父亲叫他到小姐身旁,只为某天老爷看在他尽心伺候小姐的份上,替他谋个好前程,初始,他抱着无所谓的态度,陪着她在百花楼胡闹,有惊无险的挡下了南襄郡王的马车,他以为,毕竟是老爷心尖尖上的人,就算任性些,自己忍忍就过了。
不想,今日听了她一席话,让他产生了共鸣,不错,自己那时选择去跑镖,也是冒着性命之忧去博那前程,不搏一搏,就得如父亲一般做一辈子的管事管家,那不是他想要的。
感觉有只纤细的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大声道:“小姐只管吩咐!”
对面如花般娇嫩的少女咯咯的笑开了:“史绍,你究竟有没有听清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