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天气晴朗，微风拂过少男少女的脸庞，带了些甜蜜和清甜的气息。
这样的季节，空气中似乎也漫开了朵朵桃花，清新宜人，让人心驰神往，无
比愉快。
“小步啊，你快点，少爷我要赶快赶快的瞧美女，吃美食，赏美景，顺便收收我的帐，你可千万不要扫兴。”这个声音透着几分兴奋和小小的警告，如溪流般纯爽和干净，让人一听便会心生好感。
但是，你若放眼看去，便会觉得，这一幕，颇有些喜感。
一个身着红裳的佳公子，眉目带情，勾人的眉眼尽是喜色，白皙如玉的面庞完美的让人挪不开眼，妖冶的红唇绽放出大大的弧度，这样精致好看的面容就是让女子也会感到羞愧，若不是他的清澈男音以及手中的折扇，单单这副相貌，就是让人误以为他是女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跟在身后的，却是鲜明的对比，那个翩翩公子衣着不凡，气质出尘，但是身后这个似书童的少年，却是穿着灰衣，灰扑扑的模样，手里提着，怀里抱着，嘴里咬着，各式各样的包装，脚下生风，不停地追着前面红色的背影，想要开口却又顾忌嘴里叼着的袋子，反而步伐慢了，离那个清高的背影又远了些距离。
那红衣男子心情颇佳地在前面逛着，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的风景。
这么一个好看出尘的公子，不知惊扰了多少母鸡，这后头跟着的书童，又成为了凉茶铺子饭馆的闲事磕话。
望着前面不远处的和丰客栈，小步的眼泪都差不多要流出来了，这天杀的少爷，只知道自己享受，这是自己第一次来京城啊，却没有时间好好欣赏，小步总觉得这日子比在家里还要难过些。
感慨之余，一辆马车突然朝小步冲过来，马似乎是受了惊，沿途碰倒了不少的铺子招牌，正直直地对傻愣着的小步，周围的人都吸了一口气，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会车毁人亡的呀，而且，这个车似乎……赶车的钟实已经吓得手脚发软，竟被摔下车来，而那匹马却越来越疯狂，还加了速度。原本受到惊吓的人群，在看到马车时，议论纷纷，颇有些看热闹的心态。
小步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傻傻地抱着手里的包裹，嘴里叼着的袋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马车朝自己撞过来……
大家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只看到红色一闪，那个灰衣少年已经好好地站在一旁，红衣男子正板着脸说些什么，语气是不成材的惋惜……反而，那辆马车，已经翻倒，钟实扑上去，使劲地想要把车内的人拉出来。
这可是……钟家的车啊。
红衣男子将小步护到身后，还可惜的看了看地上洒落的战胜品，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马车旁边，踢了踢这个已经翻倒的马车，“喂，你出来。”声线嚣张张扬，却一点都不惹人厌，好听的过分。
钟实有些生气，“你推翻了我们家的马车，把我家小姐困在里面，还这么趾高气扬，你知道这是哪家吗？”就算是奴仆，也是要看主人的，钟家的奴仆，对外总是会带着些隐隐的傲气的，何况受了这么大的气。
“呀，”红衣男子这才状似明了了，嘴角的笑意有些嘲弄，却还是恍然大悟般地捶捶脑袋，眉眼明丽清亮，“这可真不好意思。”千年难得一见地动了贵手，将马车扶正，正色了眉眼，等待着车内的动静。
钟艾被困在里面，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是不喜这样三天两头在众人面前晃悠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自己是钟艾呢？
她又一次感觉到了天旋地转，而后，周围热闹的声音突然安静，钟艾稳稳心神，让自己不至于太狼狈，因为等待着的，又是一次的……战争。
她不屈和这个世界的战争，却只能选择忍让。
第一次见到这个漂亮的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男子，钟艾总觉得自己心里的叛逆的血液，在点点勃发，抑制不住的想要和整个世界决斗。
“喂，你知道你的马车，撞了我的小步，吓坏了他，让我丢了东西，还浪费了我这么多的时间，少爷我本来应该惬意的在客栈休息打盹，你说这药费，安抚费，赔偿金，怎么算？”红衣男子有着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无意间似乎集聚着星子的光华，让人挪不开眼。
却，不包括，钟艾。
她缓缓地低了自己的头，温润的语调，没有被激怒，也没有夹杂其他成分，“我很抱歉，公子，我会赔偿您所说的，全部损失，那么公子您可以让路了吗？”
红衣男子有一瞬的怔神，而后轻笑道，“开什么玩笑，你就这样走了，我去哪找你。”说着还指了指地上洒落的物件，顺道将小步推到自己跟前，一脸信你我智障的表情。
周围的私语声越来越大了，钟艾叹了一口气，“你不认识我？”是她想多了吗？以为人人都该知道这个成日给钟家丢脸的钟六小姐，以为这不过是上演了一次又一次的闹剧而已。
“为什么我要认识你？”红衣男子一脸莫名其妙和天经地义，却也模糊了他璀璨的容颜，留下清淙的男音，便让一些女人无法安分。
原来……钟艾依旧是疏离，在外人眼中懦弱的模样，即使这一摔，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却也激不起人群的同情心，她退了一步，低着头，从荷包里拿出了钱，看起来不少，毫不犹豫地投给他身边的灰衣男孩，“这该够了吧，抱歉，我们先走了。”
钟实看到这仗势，看看自家小姐不成材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知道为什么钟家没有一个人在她手里干的长久，因为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啊，偏偏六小姐不知争，不会争，不能争。
“钟实，庆福寺。”钟艾对着红衣男子点点头，又转身走进了钟实刚刚招来的马车，尘嚣而去。
人群热闹了起来，“这钟六小姐果然一点都没变啊，这要是钟家的其他人，这事怕就不这么好结了，和她娘一样没用。”
“她是习惯了，人都十八岁了，京城里却没有一个向她提亲的。”一人插嘴道，声音有些尖锐。
“要我是男子，也不敢娶她，别说钟家不是什么好人家，就是她这名，也没哪个男人放心啊。”凉茶铺的寡妇凉凉开口，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这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闷声笑了起来，艾晚晚的女儿，哪个男人降得住呢？
小步低头，数着银子，笑了起来，这姑娘真大方，钱不少，可以留着做私房钱，却没想到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指尖如玉，伸了过来，小步哭丧着脸，“少爷，小步已经很久没有存私房钱了。”
那人毫不客气的赏了小步一个爆栗，小步觉得满眼金星，那人笑靥如花，声音嚣张带着清晰明媚，“呀，死孩子，如果不是少爷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你不知道在哪里啃泥巴呢，不知道心怀感恩，真不知道是谁把你教成这副死模样的……”
小步哀怨的看着少爷高傲挺直走向客栈的背影，努努嘴，不是你么，从小就告诉我除了银子谁也不可信，除了银子谁也不可靠，天天银子，银子，我的小银子呀……
庆福寺。
这是凡尘中能容得了钟艾的一块净土，因为，在他们的眼里，你只是施主，只是佛家顾佑的弟子。钟艾每月只能出门一次，因而，她每月都会来这里一次。
庆福寺的香火十分旺盛，不少达官贵人在这里求官路，商贾大家求财路，少男少女求姻缘，平凡夫妇求子嗣……人生在世想要的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痴男怨女，倾家荡产，阴谋权谋，为的不过是死去时带不走的一切，可笑可悲。
钟艾什么也不求，每次来，不过是听听钟声，听听木鱼声，听听诵读声，感受着那一方的虔诚。
“钟施主。”寺院的住持了无大师缓步朝钟艾走来，额角带着睿智的通透和了然，声音平淡而亲切。
钟艾站起身子，低头恭敬，“大师。”眉目温和，较之以往却有了些细腻的差别。
了无淡淡点了点头，开口道，“钟施主，最近心有所扰吧。”
钟艾讶异于他的智慧，浅笑道，“也许吧，什么事都逃不过大师的眼睛。”
了无目光慈爱，“钟施主自从十岁起，就时常来我们寺庙，施主的淡然与洒脱是女子中少见的，极少看到施主如今愁苦的模样，想是有什么事情让施主无法释然吧。”
钟艾有些无奈，“原本以为平平淡淡安安分分，即便有些小挫折也总是会过去的，却不知即便刻意淡化，也终究是逃不出属于我的枷锁，那么，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有什么意义呢？”
了无不赞同的说道，“施主，这就是一个人理所当然的存在啊，施主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就是苦楚也只是基于日子安康的前提下，相较于那些日日挣扎于温饱的百姓，何其好了一点半点？佛家之人，就算常伴青灯古佛，也有其知足常乐之处，尘世万千繁华，何必自扰？”
钟艾叹了口气，看着青竹，水灵清澈的双眸泛了些雾气，“大师说的道理，自是明晓，可是身在其中，又岂能完全不受干预呢？”
了无手执着佛珠，“这便是人生，便是佛家之道啊，虽苦不苦，乐在其中啊。”
钟艾的手顿了顿，笑道，“知道了。”而后，郑重的，虔诚的，道谢，“谢谢。”
了无微愣，伸出手心，拍了拍钟艾的头，心里产生了怜惜，“再苦也要撑下去，你只是你啊。”
哪怕，众人眼里的你，摆脱不了那个轰动全国的女人，但你只是你啊，何必烦恼，何必忧伤……何必自卑？
钟艾走出寺门，和僧人告别，却看到了一个人。
他靠在树边，点点桃花纷飞，如梦般迷离，清俊的面庞略带忧伤，美好的刺痛了钟艾的眼睛，下意识的想要逃，想要躲。
“小艾。”他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的疏离，眼里的悲伤更甚。
“五姐夫。”钟艾苍白了面容，连声音也变得无力，他是当今状元，入赘钟家，更是她名副其实的五姐夫，袁枚。
袁枚本是有些期翼的，但听到她的声音，只得苦笑，上前为她捞开马车帘子，直直的看着她，“听闻你来这的路上出了事情，便为你重新派了一辆车，进去吧。”
钟艾透过他，看向钟实，心里了然，“五姐夫，不用了。”
便是连谢谢也懒得再说，便是连陌生人的伪装都不屑一顾，便是伤成了这个模样吗？
袁枚拉住她，声音略带沙哑，“我们就只能这样吗？”
钟艾终于抬了头，直视他，目光是不多见的坦然和清澈，便就是这样的目光，让袁枚心生怜爱，让他欲罢不能，可是如今这双眸子，还带了隐隐的恨，这不是袁枚想要的，他一下一下的松了手指，眼神忧伤弥漫，无法言语。
钟艾退了几步，“五姐夫，这不该是我的错，你就不该让我背，就算，我是钟艾也容不得你如此相待。”字字带着责备，带着心酸，带着失望。
她是一个女子，岂会不幻想会有一个人走进自己的生命，带走生命中的所有眼泪和委屈，她遇见了他，他说，小艾，小艾，只是我的小艾啊。他说，小艾，你信我，我会好好待你的。他说，小艾，你是个好女孩，值得我用一生来守护……
后来，他说，对不起，我不能了，他说，小艾，我是你的五姐夫。
他纵然有着惊世的才华，却没有惊世的勇气，来捍卫他的爱情，他迷失在一个叫做舆论的角落，惧怕钟艾背后艾晚晚的影子，终是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让彼此不再相交。
袁枚又岂会不知道，传闻有多可怕，正如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惧怕钟艾身后的文章之时，就已经选择放弃了他未成形的爱情。
钟家远没有那么简单，而自己刚入官场，怎有实力和钟家作对，当钟家当家找到自己，当钟家五小姐对自己青睐相看……他就不能回头。
“对不起。”袁枚垂了头，十分落魄。
钟艾看了看周围，人群中有些人已经认出了他们，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眼里带着些探究的好奇，“这三个字最廉价不过了，我没有兴趣再成为大家口中的笑柄了，如果，你再这样，说不定会传出，钟家六小姐钟艾继承其母之职，勾引自家姐夫，你说这样好不好？”
钟艾的红唇泛过冷冷的笑意，全身竟有戾气，袁枚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只好转身上了车，如果不是空气中淡淡的气息，钟艾都会怀疑，他来过这么？
松了一口气，不顾大家的眼光，让钟实驾着一辆马车，绕了远路，回了钟家。
不远处，两个人影绰约，钟晴躲了躲脚，手中的手绢已经变形，面容扭曲的看着自己丈夫对钟艾的不舍和疼爱，眼里满是恶毒。
“五妹，我可没说错吧，回娘家的时候就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不寻常，正好今天出门的时候碰到了妹夫的侍童，问他妹夫今天要去哪里，他说是庆福寺，我就开始怀疑了，这庆福寺可是六妹常去的地方啊，就带你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撞上了。”钟雾嘴里满是得意，俏丽的容颜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钟晴心情不佳，恶狠狠的看着钟艾的背影说道，“这个小贱人，看我不整死她！”
钟雾插嘴道，“这妹夫也不是个什么蛮清高的人嘛。”想当初爹爹对袁枚赞不绝口，直直把自家将军比了下去，钟雾心中已有怨恨，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又岂会轻易放过？
钟晴面色不悦道，“四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前些日子四姐私自回娘家，还不是受不了姐夫寻了个烟花女子回家，我家袁枚再怎么样家里头还只是我一个呀。”谁都知道少年将军花心是出了名的，不过是钟家的地位摆在那，将军府的女人再多，也动摇不了钟雾将军夫人的名衔。
钟雾一听，脸色冷了几分，却只是笑笑，“自家姐妹，扯这么多有的没得干嘛，有精力不如想想办法对付那个小贱人。”
钟晴目光阴狠，袁枚那样的阳春白雪的人物，只能只会永永远远的属于自己，不管用什么办法！
钟艾，原以为你日子不好过，让让你也就罢了，可是，我的人，怎么可以……
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你有多么讨厌暴露于众人的眼前，那么，我会让你好好的站在众人面前，你有多惊艳，就会有多卑微。
伤人，便是找到她的痛处，一个劲的戳，适当的时候，再加上一把盐，即使没有血，却是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口。
你逃不了的，钟艾……
“公子，这样成么？”小付看到桌子上的元宝，两眼放光，心里想这人也好，长得也好……把手里的花摆好，拍了拍手，闻到空气中的馨香，笑得心满意足。
红衣男子闭着双眼，什么话也没有说，白皙如玉的面容让人挪不开眼，小付有些呆呆地看着这张倾城的脸，吞了吞口水，怎么有人可以长得这么好看，还是个男子。
在小付发呆时，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灰衣少年，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这个花瓶不该摆在这的，这种花簇不适合朝阳的，还有这种花，最是俗气了，这个木兰虽然好看，但不是上品，你怎么可以这样来忽悠我……我家少爷。”
小付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少年娴熟的调整花瓶的位子，给花换花瓶，房间立即亮色不少，小付不安的想不是有人做这事，还叫我来干什么，是不是骗我，讹我呀……
红衣男子睁开双眼，带着些慵懒的气息，懒懒开口道，“小步做事我放心。”
那个叫小步的少年一脸不屑，“知道我做事好还请别人，还从不给我元宝，还……”
“你不是今天累了么？”红衣男子打断他的话，一脸的‘我这么为你着想你却不知道’的委屈，宠溺看了让人心生不忍。
小步听了，嘿嘿的笑着，摸了摸鼻子，“原来少爷你对我这么好呀。”
红衣男子无奈而又宠溺的看着小步的笑脸，转向一旁的小付，“你是这一带的小灵通？”
小付原本还有些紧张，一听到这话，立即拍拍胸脯，“别的不说，这一带没有我小付不知道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消息灵通，一般人我都不帮他。”带着小小的傲气，嘴角的笑意圆满，眼睛弯成了一条线。
红衣男子一听，也笑，“那你帮我么？”
小付犹豫，正色道，“我要考虑考虑，不过如果你在江湖有名气的话，那我就没什么好为难的了。”
“为什么呀？”小步有些好奇，插话进来。
“真笨，如果有名气的话，以后我就打着他的招牌做生意，多好啊。”小付的眸子流转，活力十足。
“离殇。”红衣男子红唇轻启，声线平淡好听，清澈流畅。
可却不知道，离殇二字，便再也不能平淡。
离殇，离殇……江湖的他，亦正亦邪，美貌惊人，仇敌无数，却凭借着本事在江湖如鱼得水。他开着一家无人经营的地下钱庄，专以讨债为生，却没有什么债讨不回来，钱债难算，情债更是难还，如果说他的名气来自于钱，那么他的败名就来自情……
小付有些男子气慨的点了点头，“我帮你。”
离殇笑了笑，双手合十，“多谢。”
小步在一旁嘀咕，不就是帮个小忙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是少爷的得力助手……
离殇啊离殇，纵然你生性不羁，想要肆意洒脱的生活，却不知，有朝一日，为了那个女子，弃了所有，纵然你情场得意，却不知在她面前，一度又一度失了信心，没了傲气……
所幸，最终，如了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