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力透支加上心情的大幅波动,让浣娘苍白地倒在了钱庄的大门口。
再次醒来时天空已经很黑了,不知是将要迎接夜晚还是黎明。
“醒了?要不要喝点水?”钱铭一直守在浣娘身边,寸步不离。
浣娘根本就顾不得自己,她猛地坐起身来,拼命地抓住钱铭的胳膊,问道:“碧儿呢?我还没有请来大夫,她怎样了?”
“她没事,我已经让钱家的大夫去给她包扎伤口了。刚才大夫回来,说她没事,需要休息。只是你,因为紧张过度,才……更加应该好好休息。”钱铭的话里没有了白天的强势和刻薄。
“钱家……的大夫?”
“是。水心在钱庄门外发现了你,你嘴中一直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快去找大夫,救碧儿什么的。你直到累得昏倒了心中还在想着她,为什么要嘴硬呢?”钱铭把药从桌子上端过来,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喝。
浣娘很听话地喝药,还没喝上几口,就拉开被子,“不行,这么晚了我要回去了,大家肯定都担心坏了。”
钱铭把她拉下,好好地盖上被子,“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了,说你今晚会留在我这里。你这时候回去,像什么?”
“可是,我……”浣娘还是想回去,起码要和小伍解释一下才好。
“别可是了,快乖乖把药喝了。只是要你在这里呆一晚。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只是和我呆一晚就好,又不是让你和我呆一辈子!”钱铭笑说。
“和你呆一辈子?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浣娘抿着嘴偷笑起来。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浣娘!”
浣娘疲惫地笑了一下,“谢谢你。这次要不是你……”
“如果一定要谢,你应该谢谢的是你自己。”
“我?”
“对呀!因为你跑得足够快。”
浣娘听到钱铭这样开自己玩笑,想抬起手臂打他一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里面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沉的。
“大夫说了,你现在需要静养。你这样,病什么时候能好?”钱铭再次把药递到她的嘴边。
浣娘就让他喂自己,没有反抗。由他手中送来的药,却有着丝丝甘甜。
钱铭扶着浣娘躺下,说:“这里只有一张床,今晚我是要打地铺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钱铭半蹲着的身体停顿了一下,“那你呢?还在生我的气吗?”
浣娘摇摇头,钱铭也摇摇头。
在这一瞬间,浣娘又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那个躺在草地上透过阳光嗅到的淡淡的香草味儿,只是在这个晚上,平添了点点血腥味儿。
钱铭靠着浣娘的床沿上,脑袋歪在肩膀上。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浣娘轻声问着。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钱铭把脸侧过去,眼睛和浣娘相对,浣娘不自觉地躲闪开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想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钱铭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应该是舒服的感觉吧!总想看到她,但看到她又会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即使是这样,还是想要见到她。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浣娘回忆起自己每次想起钱铭时的感觉,脸立马烫了起来。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楚。
“那爱呢?爱和喜欢是一样的吗?”
“爱……爱,爱是纠结的吧!爱上一个人会有像喜欢一个人那样踏实的感觉,但也会有心痛,有伤害,有流泪。会情愿为那个人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生命。”
爱真的可以为对方付出自己的生命吗?浣娘之前就听芜儿这样说起过,那时她不相信,爱怎么会这么极端?直到现在,她仍然无法接受。
如果爱一个人可以为此付出生命,那生命又算什么?
钱铭不再说话了,好像是睡着了。他的脑袋因为没有支撑点,前后摇晃着。
浣娘蹑手蹑脚地探起身,扶着他的头,慢慢地放在自己的双腿上。“好好睡吧!”
虽然浣娘不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不知道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一份是喜欢还是爱,但她无论到了何时何地,都会怀念那个味道,怀念他。
浣娘听到钱铭的呼吸声越来越粗,才放心地睡下。
自从浣娘离开史家,她从没有睡过一个这么安稳的觉。即使是在廖家,即使知道小雨和小伍就在自己身边,她仍然时刻担心着什么。担心着会在睡梦中被史家的人带走,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逃不出去的牢笼,担心早晨睁开眼时,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梦。
现在,她不会担心了。她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没有做梦。
钱铭发觉浣娘睡熟了,才睁开双眼,轻轻站起身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放在浣娘的腿上,代替自己陪伴着她。
他走到庭院里,沐浴着月光,回头深沉地望了一眼浣娘的房间,向门外走去。
他必须要去看看雀子和碧儿,才能安心。
已经是深夜了,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只有那条小巷子的墙壁还被灯光照得通亮。
房门没有上锁,似乎是等待着什么人来一样。
“你来了。”雀子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钱铭小声。
“碧儿睡了?她还好吧?”钱铭看看睡熟的碧儿,发觉她和浣娘更像了。
“坐吧。”雀子拍拍身边空着的凳子,“大哥,我想着你就会来。谢谢你。”他应该是很少对别人说出这么直白的感谢的话,所以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要谢应该谢谢浣娘才对。要不是她拼死力跑去找我,我也是不会知道的。”
雀子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想起白天对待浣娘的态度,他不禁默然了。
“你放心,我会替你谢谢她的。”钱铭看出了雀子的心思,说出了他不好说出口的话。
“她,她还好吧?”
“还好。”钱铭顿了下,“其实浣娘没有什么恶意,她只是一时还不能接受碧儿就是她姐姐的这个事实。今天的事,也纯属意外,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多给她一点时间。相信她会处理好的。”
“我,是我做的不对。不该对她那么凶。碧儿刚才对我说,不要我欺负她。大哥,你说我有欺负她吗?不过是情急就多说了两句,碧儿这就护上了。”
钱铭不出声地笑着,雀子也难为情地咧了一个笑容,“好好,我知道了。我对不起那个大小姐,今后她若是有需要我雀子的地方,我一定为她粉身碎骨,报答她,行了吧?”雀子的这个誓言有点开玩笑的味道,但他对浣娘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不加虚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