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钱庄时,浣娘浑身都是脏脏的,臭臭的。她叹了口气,向着廖家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才发觉自己不能这样回去。让吴敏英看到她这个样子,一定会担心的。
那要去哪里呢?
对了,听钱铭说,碧儿和雀子的新家就在廖家不远处的湖边,不如去那里吧!
浣娘前些日子还很排斥的地方,现在竟然成了她的避难所。
湖水很干净,透着一股灵气,像是一个袅娜的少女在微风中翩翩起舞,美丽动人。
湖旁边只有一间简陋的茅草房,浣娘看到不禁心酸了起来。
门没有上锁,浣娘推门进去,屋里面一片漆黑,在中午,这里还无法照进去一丝阳光。浣娘心想,钱铭找的这是什么房子啊,根本就不利于碧儿养伤。
浣娘试探性地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刚想出门去,不料却撞上了来人。
那人没有看清浣娘,用蛮力把她推倒在地,拳打脚踢。
浣娘还来不及反应,身上就落下了拳头,疼得只能说:“别打了,别……我……”
那人听到浣娘的声音,立马停止了动作。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你这是干什么,看不清人就打。”说着就把浣娘从地上扶起来,点上灯,浣娘才看清刚才打她的人是雀子,把她扶起来的人是碧儿。
浣娘的火气一下子窜到了头顶,伸着胳膊想打雀子,只是胳膊一阵一阵的酸痛,气得直跺脚。
瘸子原以为来的人是小偷,所以下手狠了些,看到是浣娘,只能低着头赔礼道歉:“大小姐,真对不起啊。我以为……我以为是小偷呢!”
碧儿在给浣娘脸上擦着药,浣娘疼得“哎呦”了一声,回瞪了雀子一眼,“谁让你大白天的不锁门!”
雀子无话可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带着歉意的笑。
碧儿从刚才一进门就闻到有一股怪味,现在越发肯定这味道是从浣娘身上发出来的。便问道:“这时候,不是应该在钱庄吗?”
“哦,我请假了。”
“请假……来看我?”
浣娘点点头。
碧儿笑了出来,“你别骗我了。老实说,这一身的怪味儿是从哪里来的?”
浣娘看实在瞒不过,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碧儿和雀子听。
碧儿便吩咐雀子去烧一大锅热水,给浣娘洗澡。
浣娘嘻嘻地笑着,任凭碧儿支配。
热水不一会儿就烧好了,碧儿把水倒进大木桶里,示意雀子先出去,自己也跟了出去,“你先洗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浣娘注意到碧儿的脚伤已经好了,走路时不再一瘸一拐的了。心中释然,若是她真的留下了什么毛病,她会责备自己一辈子的。
把衣服脱了,才发现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这个雀子下手可真狠!
浣娘全身浸泡在热水中,精神也得到了放松。听到碧儿和雀子在屋外说着些什么,一会儿声音消失了,碧儿推门进来。
“我给你找了几件我平日里的衣服,一会儿你换上吧。”
“好。碧儿?”
浣娘叫住她。
“你不怪我?是我害的你……”
“你害我什么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你真的不怪我?还是因为知道我是你的妹妹,所以不怪我?”
碧儿怔了一下,拿起毛巾走到浣娘身边,帮她搓背:“我听雀子说起过,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以为他是开玩笑,我一直都不相信。直到见了你,我才相信。”
“那你也是史家的孩子了?”浣娘扭过头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母亲是吴敏英,我还有一个妹妹,那就是你。其余的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去知道。那些东西,有那么重要吗?”
浣娘摇摇头,“刚开始我还以为你……”她想起自己从前误以为碧儿是想借助自己进入史家,没想到,是自己小心眼儿了。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谢谢老天爷,给了我一个好姐姐!”
“以后下工,你就先来我这里,否则你这样蓬头垢面地回去,娘看到了肯定吓一跳!”碧儿笑着。
浣娘突然想起一件事,说:“碧儿姐,你知道吗?我已经认伯母做干妈了,以后我们可就真的成亲姐妹了!”
碧儿的动作慢慢停止,她伏在木桶边缘,“浣娘,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亲姐妹,即使你没有认娘做干妈,我们不还是亲姐妹吗?”
浣娘恍然大悟,敲着脑袋,“我真笨哪!还是姐姐聪明!”
“好了,快把衣服穿上吧!一会儿……有贵客要来!”
贵客,会有什么贵客愿意登门来这里?除非……
浣娘穿着碧儿的衣服很合身,好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
碧儿的衣服颜色都很清淡,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件红色夹袄,其余的都是清一色的淡色,看上去很清爽。
这下子,浣娘和碧儿站在一起就更像两姐妹了。
雀子一路嚷着进门来,看到浣娘,说:“碧儿,你看,酒菜都已经买回来了。”
“雀子,你可认错人了,她不是碧儿。”在雀子身后跟着一个人,浣娘听他的声音就知道是钱铭。
果然不出她所料,碧儿所说的贵客就是钱铭。
雀子认不出来自己,钱铭却可以。即使自己和碧儿穿着一样的衣服,他也能一眼就看出来。浣娘不禁默默感叹。
“回来了——钱少爷来了,快坐。雀子你愣着干什么,招呼钱少爷坐呀!”碧儿从屋外走进来,看着大家都站着,以为发生了什么。
雀子看到真正的碧儿,这才相信钱铭说的话是真的。赶忙请钱铭坐下,给他倒上酒。
大家都坐了下来。
桌子上只有一盘烧鸡和一壶酒,应该就是刚才雀子去买的。
饭菜虽不是那么丰盛,气氛却是很融洽,恰到好处。
“上次,钱少爷说要请我们吃饭……结果……这次,就算是补偿了。”碧儿举杯说。
“姐,上次是我任性,是我不对,你赔什么理,道什么歉啊!”浣娘明知之前是自己不对,有点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再说了。大家能再次坐在一起吃饭,实属不易。这还应该多多感谢咱们的史大小姐呢,对不对?”钱铭说完,把眼睛扫向浣娘。
这下,浣娘更加无地自容了。一切,倒显得都是她的不是了。
“嗯……以前是我不对,我……我在这里给大家赔罪了!”浣娘一口干下了满满一酒盅酒。
碧儿想阻止,却被钱铭拦了下来。
碧儿,雀子和钱铭都随同浣娘满饮了一盅酒,过去所有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在这个漫长的冬季,伴随着刚刚吞吐嫩芽的柳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