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这几个字自从芜儿死后就一直埋藏在浣娘内心深处,它像一朵不会凋零的莲花,永远盛放在沾满鲜血的湖泊里。
浣娘的心在不停地淌血,止不住,除非——她亲眼看到杀死芜儿的那个人死在自己面前。
那个人就是孙将军,他虽然没有开枪打死芜儿,但却在无行中捅了她很多软刀子。软刀子杀人是最厉害的,因为它不会留下任何伤痕,没有人会发现。
浣娘百分之百地确信,是孙将军杀死了芜儿。
杀人就要付出代价,他应该付出代价。
浣娘从抽屉最深处拿出那把柳承如曾经送给她的匕首,它是那么地漂亮,似乎与死亡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它全身是那样的通透,映照着浣娘残酷的双眼。
她把刀身抽出来,看到了一个美丽光滑的弧度,如水面一样波光闪闪,和芜儿自尽的那条江是那样的像。
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吗?
她尽可能隐蔽地溜出钱府,她要在白天去刺杀孙将军。她已经下定决心了,一旦刺杀他成功,她也一定会自杀,就算是对死去的人的一种补偿。
“浣娘。”
她的脚一只在门外,一只在门内,犹豫着是收进来还是走出去。
钱铭走到她的身边,拉住她仓皇的身子。
“去做什么?”
浣娘立马慌了神,“出去……出去走走……”
“我陪你。”他不等浣娘的回答就拉着她一起向外走。
浣娘的心脏“噗噗”地跳动着,不能和他说明事情的真相,只能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向前。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片熟悉的油菜花田,钱铭停住,浣娘也停止脚步,把匕首藏的更深了些。
“你看这天,是不是又要下雪?”钱铭静静地问。
浣娘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
钱铭的目光从天边移到浣娘的脸上,“你有事情瞒着我。”
浣娘的眼神立马锋利起来,慌张地摇着头,“没有,没有。”
他拥住她的肩,柔声说:“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把你看成我的妹妹。”
浣娘挣脱他的拥抱,捋了一下凌乱的发丝,说道:“可我还是你的妹妹,我们的关系只能是兄妹。”
“你也把我当哥哥看吗?”他突然激动起来。
这一切都让浣娘感到不知所措,她向后退了几步,“我只能把你当哥哥。”
钱铭长长地笑了几声,俯身下来,坐在了地上。
浣娘靠他远远的,也坐了下来。
很长时间,两个人彼此之间都没有对话,时光在他们身旁流转,转眼,已是黄昏。
冬风凌列,浣娘有些受不住,起身要离开。
钱铭迅速拉住了她的手,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说:“不要走,不要离开我,行吗?”
浣娘没有作声,只是微微笑了下。
又过了很长时间,钱铭开始喃喃地讲话,浣娘听不太清楚,便问道:“什么?”
“今生未必重相见,遥计他生,谁信他生?飘渺缠绵一种情。
当年留恋成何济?知有飘零,毕竟飘零,便是飘零也感卿。”
“便是飘零也感卿……”浣娘随着他的音落慢慢念着。
知有飘零,毕竟飘零,便是飘零也感卿……
便是飘零也感卿……
这是钱铭对浣娘说的最后一句情话,它是那样动听,让她不由自主地就陷了进去,好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的时光,她和他彼此相爱的时光。现在,爱还在,只是人已非。
浣娘搀扶着钱铭回去,他昏昏的,似已经睡着了。没有人知道,他只是留恋那一个肩膀,不舍得放开罢了。
那晚回到房间后,浣娘低低哭了起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哭。
但是,哭还需要理由吗?
如果一个人连流泪都需要找借口的话,活得是不是太累了?
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疲累地活着,她想要轻松些。而眼泪却很重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寂寞孤灯独自燃,独留浣女在其间。
人间世事皆纷扰,只求一人长相伴。”
浣娘流着眼泪在稿纸上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诗写完了,眼泪也停止了蠕动。
她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便觉得浑身发冷。原来,昨晚上只顾得难受,竟然和衣睡了一夜。
向袖口处摸去,怎么那把匕首不见了?!
浣娘寻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找到那个匕首。
冷汗立马淌到了脖颈。
她推开门,看见小厮们在门外打扫卫生。
“大少爷呢?”
一个小厮停止了动作,上前拱了拱手,说道:“大少爷一早就出门去了,说是去找孙将军议事。”
浣娘全身上下所有的毛细血管都张开了,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几时走的?”
“天刚亮就走了。”
浣娘心中猛地一紧,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他去找孙将军做什么?
浣娘在去往孙将军府的途中假设了无数个可能性,就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是要代替自己去杀他。
直到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一幕。
孙将军握着手枪对准钱铭,钱铭手中拿着浣娘那把细小的匕首,刀尖对准他。
浣娘跑进去,站在他们身侧。
孙将军看到了浣娘,立马把枪对准了她。
“呵呵”他大笑着,“你们可真是兄妹情深呀!看看,看看!连眼神都是一样的。从一开始就恨上我,想要杀了我吧?”他轻蔑地对浣娘说。
浣娘握住钱铭的另一手,小声说:“你回去,本来不干你的事。”
钱铭丝毫不为所动,握住刀柄的手更加用力了。
僵持了不一会儿,孙将军率先放下了手枪,开始坐下慢慢地品茶。
而浣娘和钱铭却一点也不敢放松。
“你们出不去的,干脆乖乖投降吧。”他吹着杯中的茶叶说。
浣娘向前走了一步,说道:“没有你的逼迫威胁,芜儿就不会投江自尽,你是杀人凶手,是你杀了她!”
“我是杀人凶手?这可真是可笑啊,我就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你说我是凶手,你有证据吗?”
“……”
“让我来说,是你杀了她才对。”他缓缓说着,“你若是答应我的条件,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你已经不是史家的人了,凭什么还做史家的主?”
“你既然知道了,何不早日当面拆穿我?还陪我演这么一场戏。”
“我就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做,还有你那个大哥会怎么做,我只是好奇,想看看罢了。”
“你……”
“不用和他多说!”钱铭说着,就把刀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