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半夜,眼看着窗子外边的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按照藏族的习俗,在婚期前一天,男方要派婚使和媒人携带酒、哈达等物到女方家迎娶新娘,可王强求了好多人,他们一听说新娘子是梅朵则都不约而同地拒绝了,有的甚至还与王强断了来往。
“妹妹的婚礼虽然是不被亲朋好友祝福的,但还好有你们愿意参加,如果可以的话,不知……两位姑娘愿不愿意做梅朵的伴娘?”大姐迟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尹婴赶紧抹了抹眼泪,高兴地吸着鼻子急忙道:“当然!当然愿意啊!是吧,醉醉?”听到尹婴问,白琪也仍是有些哽咽地连连点头。
没想到一切都是这么地顺利,小夫妻两终于欣慰地笑了起来,就像是经历过风雪的格桑花在暗夜的阳光中乍然绽放。时间紧凑、条件有限,两人的婚礼决定从简,当下大姐就把包括新郎在内的几位男士请了出去,留下尹婴和白琪在房内为梅朵进行宗教洗礼,梳妆打扮。
由于梅朵腰上怪手的影响,在穿新娘装的时候格外艰难,近距离看到怪手样子的时候,白琪又忍不住一阵唏嘘。不过得到心爱的人的承诺和客人祝福的梅朵现在却是很开心,看到白琪难过竟然还能翻过来去安慰她,不由得让人在心底对梅朵产生了更深的敬佩。
梅朵的衣服很漂亮,是王强把这几年的积蓄全都拿出来帮她置办的,身上的巴珠、嘎乌、手镯等等装饰品一应俱全。她其实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长时间在屋里不能出去,使得她的皮肤比一般的藏族女子白很多,小脸在红色新娘装的衬托下益发娇艳。
装扮好了新娘子,尹婴和白琪带着满满的成就感也回到房间换上各自的衣服,而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忙活了一晚上,大家却一丝倦意都没有,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感染力也是无穷的,除了置身于其中的两个人外,旁的人也为之充满活力。
迎亲的队伍到了,虽然不是来参加婚礼的,但旅店里仍是挤进了许多人,其中有像尹婴他们一样的游客,也有揣着好奇心来看热闹的邻居。
这些邻居打心眼儿里都不相信梅朵也能像正常姑娘那样嫁出去,可在看到王强牵着的那匹打扮考究的马时,其惊讶程度像是见到了外星人。再一看的话,迎亲队伍里还有沈易云和邢风两个生的那么英俊的男人,更是下巴掉到了脚面上,嫉妒的不得了。
在一片人潮中,梅朵被尹婴和白琪搀扶着从屋里走了出来,怪手使她的行动不是很方便,走路总是往右边斜,所以站在她右边的尹婴扶的有些费劲。
分给尹婴的是一件藏族女子平时普遍会穿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有红绿色绒饰的尖顶小帽,挂在头发上的珍珠珊瑚串自然地垂于两肩,与金银镶绿松石的耳环交相辉映,方形缀绒披肩下的齐腰间的短袖小衣使她的腰部曲线尽显无遗。
她们的这些衣服是大姐年轻时候穿的,尤其是尹婴手上戴的银镶珊瑚戒指和白琪左手的银钏,更是大姐压箱底的首饰。
透过人群,沈易云的眼睛分秒不离地徘徊在尹婴身上,似乎她才是今天的主角,不可否认的是,尹婴很适合这套衣服,甚至有那么一瞬,沈易云会恍然间觉得她生来就是跟西藏这片纯洁的土地存在着联系的。
举行完告别仪式,梅朵羞涩的坐上马,王强把马上带着的装点着明镜、璁玉和珠饰的彩箭插在梅朵背上,表示她已经是属于男方家的人了。随后又把璁玉取下,放在梅朵的头顶上。
这样的璁玉在藏族被称为灵魂玉,如此一来,则表示王强把自己的灵魂托付于了梅朵。梅朵的脸更红了,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知道,自己即将摆脱曾经那种不好的生活,跟着眼前这个男人一直走下去。
“不要把我家的福气带走啊!”迎亲队伍正要出门,只听得楼上传来一声大喊。
尹婴等人惊奇地回头看去,原来是大姐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上去,一手拿彩箭一手拿羊腿,不停摇晃着冲队伍大喊。不知发生什么情况的尹婴睁大了眼睛望向王强,得到的却是他一脸幸福的笑。看来又是习俗来着,尹婴也释然地笑了笑,跟着梅朵的马共同出了门。
随行队伍里没有会唱“谐音”的,于是新郎官便自己唱,梅朵也按照当地习俗边走边哭。总共不到十个人的小队并没有显得冷清,因为有很多当地人和游客也都一直跟在后边。尤其是沿路的旅客,碰上传统藏式婚礼绝对舍不得放过,“咔嚓咔嚓”的照相声不断,使得整个路上倒比一般的婚礼热闹许多。
还有更令人欣喜的事情,在路上王强总是在朝周围用目光寻找着什么,当他看到一个背水的中年女人之后眼睛一亮,像是捡到宝地跑过去,恭恭敬敬地为其献上了一条洁白的哈达。那背水女人起初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过来,也是满脸喜气地与王强寒暄。
原来在娶亲队伍行进过程中,如果遇到背水或者背柴禾的人,藏民就会认为这是非常吉利的事情,得知这一层之后,尹婴等人也为他们高兴了半天。
这些独特的民俗虽然有趣,可若真正经历起来是非常繁琐的,本以为只要把梅朵送到王强家里就算万事大吉,但却没想到等着他们的还有一系列的进门礼:从下马、进门、上楼到入厅,每次都得唱一次颂歌、献一次哈达,还有献“切玛”、敬酒、拜家神、拜父母等等。
不过还好王强比较细心,注意到梅朵由于身体原因礼仪进行到一半就已经显出疲态了,所以便将后边的事情省略,一行人直接进入婚宴阶段。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安顿好尹婴她们之后,又把门口看热闹的几个客人也拉了进来,让他们一同参加宴席。
终于可以吃饭了,累了一天的尹婴兴奋的差点哭了。各种藏族传统美食和美酒直接被摆在地上,梅朵也大大方方地出来跟大家一起欢饮,众人坐在崭新的毡铺上推杯换盏,一顿饭吃了整整四个多小时才算结束,期间自然少不了小夫妻两个对尹婴一行人和在座各位客人的感谢之词。
欢宴过后,按照传统应该是男女双方的亲朋好友出来表演节目。王强有些醉了,脸红彤彤的,硬是拉着梅朵一起首先给大家献上了一首当地的民歌。即使听不懂唱什么,可其中包含的感情却还是在席间不断弥漫着的。
“梅朵,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阵掌声过后,白琪手搭着尹婴的肩膀,眯着眼睛对梅朵和众人说道:“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可是百灵鸟转世来的!哈哈~”她也醉了,不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些话来。
“醉醉,你喝多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尹婴的身上,这里不是“盐湖”酒吧,因此这样的关注让她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婴,你是百灵鸟转世?那就是说唱歌很好听了?”梅朵天真地盯着尹婴问道:“今天是我跟强结婚的日子,我能不能邀请你代表女方献上一个节目?”她的话说得非常诚恳,弄得尹婴想说拒绝的话都不忍心。
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尹婴的回答。
“好吧。”她对着梅朵暖暖一笑,能为这样一对新人献首歌,在以后回想起来肯定也是段不错的回忆。
她想了一下,突然发现有首歌送给梅朵和王强真的是再适合不过了,于是大大方方地迎接集中过来的目光,开口唱道:
“有一天,我发现自怜资格都已没有,
只剩下不知疲倦的肩膀,担负着简单的满足;
有一天,开始从平淡日子感受快乐,
看到了明明白白的远方,我要的幸福。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抵挡末日的残酷,
在不安的深夜,能有个归宿;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用双手去触碰,
每次伸手入怀中,有你的温度。”
也许你曾经历过令人惊艳的爱情,你为旁人所羡慕,为命运所眷顾,可这样的爱情终有一天会消失的,否则其也称不上“惊艳”,而真正能伴你一生的,是那个最其貌不扬的人和那份最平淡如水的感情。
稳稳的幸福,王强给得起,梅朵值得享。
尹婴的声音跟往常相比有些沙哑,应该是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感情,可那感情虽未化成泪水,却融入进歌中,灌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了解这对“患难鸳鸯”的故事的人都不禁为之动容,梅朵则已经在暗暗抹泪了,王强在一边反复回味着歌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