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跟我们没有血缘之亲,却能带来家人般的陪伴;朋友,不能与你携手创造白头偕老的幸福,却能构筑起最坚实的靠山。
一个人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拥有三两知己,快乐时共同把盏,悲伤时互相取暖,不担心某天她会离你而去,也不担心久别重逢后会沉默不语,用心交换的情谊就是如此:纯洁、绵延、妥帖。
不过这样理想的友情不是谁都有幸能够遇到的,很多人尽其一生都找不到可以诉衷肠的对象。诚然,那样的人是悲哀的,但却又不是最为悲哀的。
尹婴这首歌唱到最后自己都快要感动的流出泪来了,因为她想起了曾经跟白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了白琪对她的好,想起自己是怎样被她从初到陌生城市后的恐惧和茫然之中拉出来的。
“醉醉,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认识你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尹婴从舞台上下来直奔白琪和邢风坐着的沙发,一个熊抱把白琪搂到怀里撒娇道。
白琪显得很不自在,偷眼看了看邢风,然后一边尽量挣开尹婴的怀抱一边把她扶正了说道:“呵呵,谢谢你刚才的那首歌啊……”她的声音很小,而且笑容也明显是装出来的,这种没来由的客气让尹婴心里“咯噔”一下。
“醉醉,你怎么了?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谢谢。”尹婴也不禁收敛起了赖皮的样子,无辜地盯着白琪的脸问道。
难道邢风已经跟白琪说了杂志社里发生的事?那她也不应该这样啊,她知道自己晚上都是在“盐湖”度过的,可……为什么她突然跟自己保持起了距离?
虽然尹婴平时看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却是个很注意细节的人,只要是生活中已经形成习惯的事情或者是状态,稍微有些变化她就能敏感地捕捉到。
一直担心尹婴会调整不好状态的邢风同时也注意到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白琪,在她刚坐到自己旁边的时候,那种看自己的眼神就跟平时不一样,有些难以抑制的欣喜,但却又不由自主地逃避。
“没、没什么啊,”白琪低下头,假装用手整理头发,从而暂时性地遮挡一下尹婴的视线,很不自然地接着道:“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晚的缘故,今天有点不舒服。”说完还象征性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舒服?”听白琪这么说,尹婴竟然傻傻的信以为真了,关切地责备道:“早告诉你不要熬夜不要熬夜,就是不听,看看,现在尝到恶果了吧?头痛是吗?我帮你揉揉。”说着伸出手就要帮她按摩。
“啊啊啊……不、不是,”还没等尹婴的手碰到自己,白琪就神经质般地把她推开了,从面前的桌子上端起杯酒来一饮而尽,由于喝得太急,呛得咳嗽了半天,声音很别扭地说道:“不用帮我揉了,我一会早点儿回家休息休息就行了。”
“白琪,今晚早些时候你去哪了?”一直待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邢风可不像尹婴那样单纯,不管白琪怎么掩饰他都确信她肯定是藏了什么事情在心里。
被邢风这么一问,白琪的身子没来由地抖了一下,无措地望向那个容不得半点儿隐瞒的男人,眼睛里的泪光更盛了,不只是因为刚才咳得太厉害,更是因为心里积压的东西太多了。
“我……我去跟一个朋友喝了两杯。”她搜遍了整个脑袋,却想不出更好的借口。
“什么朋友?你的朋友不是都喜欢来‘盐湖’跟你坐坐吗?而且……你今天不在也不提前跟人家说,我一进来听说你不知去向了,担心了半天呢。”尹婴抓着白琪的手说道,语气中多得是嗔怪,可实质上却是善意的真心。
“你是我妈啊?!我凭什么去哪儿都要跟你说?!!”白琪猛地甩开尹婴的手,歇斯底里般地冲着曾经自己最好的姐妹咆哮道。也许是声音太大,以至于压过了酒吧里的音乐,使得周围的客人纷纷好奇地朝她们这边瞧过来。
白琪心中的嫉妒遭遇到了尹婴对她的好,从而转变成了深深的愧疚,这份愧疚光速生长,使得她越发喘不过气来,终于,抑制不住地冲尹婴吼了出来,不过这一声把她自己也吓到了,瞬时愣在了当场。
“醉醉……对不起……”她从来没这样骂过自己的,也从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过如此凶悍的一面,尹婴整个人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说错或者是做错了,但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只是道歉。
“白琪你疯了!!”邢风虎目圆睁,暴喝道。白天他就已经为没能保护好尹婴而自责到死了,现在离开杂志社他就决不允许别人再次伤害到她,就算白琪也不行。况且白琪今晚的表现实在疑点重重,他想要问清楚,因为这种疑惑使他不安。
但他话音还未落地,要问的问题还没来得及出口,尹婴就表情痛苦地奔了出去,把站在酒吧门口的服务员吓了一跳,端着的托盘险些从脱手而出。
尹婴心心念念地以为,到了“盐湖”就是到了避风港,外界的一起烦恼都被挡在门外,而白琪则是港口为自己亮起的那盏灯,小小的却暖暖的,永远不会熄灭。而现在呢,事实竟然根本不是那样的!
像个被突然间抛弃在荒野中的孩子,她害怕的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好,脑海中像过电影一样闪现着各种场面和许多人的面孔,同事们恶意的嘲笑、季梦玲看不清真实想法的无辜表情、邢风纠结的脸、白琪疯狂的怒吼……一切的一切飞速旋转,想停都停不下来。
最终,一个无比清晰的人影在眼前浮现,而后定格,混乱中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沈易云。
银白色的头发看似很乱,却乱的非常有型,夸张的眼线和剑锋似的眉毛相得益彰,时而邪魅、时而霸道的眼睛里,偶尔也有惊鸿一瞥的温柔。
尹婴奔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自从那次旅行回来之后在快到家的小路上分开,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了。
“连你也突然消失了么……你早就像他们那样开始讨厌我了么……”她缓缓蹲了下来,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喃喃自语道。
虽然身材很好,可尹婴其实是非常瘦的,尤其像现在这样蜷缩在街边的时候,远远看去仿佛一个小小的拳头,任何一只手掌摊开后都可以把她紧紧地包住,然后随意处置。
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流如此匆忙,是要奔向哪里呢?回家吗?还是去赴一个令她们各自感到幸福的约会?可至少他们是有方向的呀,而蹲在地上的这个如受伤小兽般的女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当邢风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动静对比强烈的画面,他的心痛得像是要扯断与胸腔的联系逃出体外一样,钝钝的、尖锐的、令人窒息的……
他快步上前,怜惜地扶起尹婴,她没有任何反应,沉浸在自己悲伤的小世界里走不出来,任由邢风把她扶上车,送回家,只是在路过沈易云家门口时,看到那紧闭的房门,纤长微卷的睫毛重重地颤了一下,之后便再无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