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次。”明光重新举起相机，目光再对方脸上停留数秒，嘴唇翕动。
何时了明白了口型的意思，他是在说：别再溜了。
见对方似乎知道自己未出声的话语，明光神情轻松，轻声示意，“好，注意力集中，抬头挺胸，全身放松，看我这里……”正说着，手指抬起下落，还未触碰到按键，镜头里又不见了人影。
玩世不恭的笑意，蓦地呆滞。
这再一次的闪身，不仅使得摄影师无语，连带当事人自己，也凝固了呼吸。
“哈哈，果然好厉害的反转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演练，其中深刻的内涵真是博大精深，不知所云。”
“小丫头，确实很有情趣。”王总嗤笑，睥睨着白墨，说出来的言辞愈发犀利，“完全没有镜头感也就算了，我说你以为你长得国色天香还是沉鱼落雁？居然连妆都不化就进摄影棚，白痴也得有个限度，不愧是白总监选出来的人才，一脉相承，果然别具特色。”
这一番说辞毫不留情，连枪带棒，明光听得皱起了眉头。
而作为被牵连的当事人之一，白墨虽没有变色，狭长的吊梢眼闻言微动，倏地转冷。
“这样的新人，要论出道，还是差远了吧。”
何时了听到这里，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王总眼尖的瞧见，拉高了嗓门，“小丫头干什么？对我说的有意见吗？”
何时了抬眼，发现对方正使劲瞪着自己站立的方向，又左右看了看身边并无她人，看来说得是自己了，她叹了口气，无辜的耸肩，微微一笑，“不敢有任何意见，我只是觉得这位领导说得实在太对了。”
明光眼一瞥，挑眉，这是在明目张胆的拍马屁？
“你觉得我说得对？”王总惊异的看过去，面露狐疑，嘲讽的笑道，“少来这一套，你这样为了出名口是心非的女孩子我见多了，真是虚伪。”
“您错了！遇到虚伪的人那是您的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何时了虽是小小的新人，但人格不容磨灭，信誉不可诋毁”何时了抬头，义正言辞，那充满正义感的眼神和控诉，连王总都被震慑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随即她语速一转，低低开口，“我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实力不够，没有经验，镜头感欠缺，不能上妆，都是我的弱项和缺点，如果这样问题重重的我也能出道，那绝对是模特界的耻辱，摄影师的玷污，更污染了期望享受视觉美的看客们的眼睛，即使让我出道，我也会拒绝的。”
那语气温柔的，神情悠闲的，仿佛此刻她正在对着众人娓娓道来精彩纷呈的童话故事。
明光傻了。
白墨愣怔了。
王总更是风中缭乱了。
他面色古怪的望着眼前的妙龄女孩子，第一次看到对自己这么不留情面的。明明是在说着自己的不堪，可那表情悠然自得的，那语气理所当然的……怎么看怎么与说出的话不搭，王总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
“你……”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突然发现，对着一个把自己贬低成这样的人，他还真是找不到任何词汇来接话了。
“虽然现在的我还很渺小，既没有得天独厚的身高，也没有一鸣惊人的美貌，自身问题更是一大堆，比起Avalon的其它模特很不起眼。但我相信，一个出色而专业的模特，美貌并会更使问题维系太久，能维系很久的，一定是更深刻的其它东西。我不在乎成名，也不在意财富，我只是想在模特这条路上，走完全程！”
顿了顿，她上前几步，放低姿态，语气谦恭，“请让我在Avalon学习，学习怎样做一个专业的模特，而不是靠着小聪明的半吊子……”
王总对上那清透却异常坚定的眼神，转移了视线，讪讪开口，“其实，你也不仅仅是靠着小聪明，你还是有天赋的……这样好了，再给你三个月时间在公司学习，三个月后，我再来检验成果。如果通过，你就可以出道，如果没通过，即使签了约，你也只能被无限期雪藏。”
何时了微微一笑，这是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知道，她争取到了一个机会，至于能不能好好把握，还得靠自己的努力。
“我知道了，谢谢您给的宝贵机会，我会好好努力的。”
王总点头，随即牵头走出摄影棚，众人纷纷跟随。
偌大的摄影棚只剩下三人。
“小妹妹真厉害，竟然能说服王总改变主意，有前途，有前途。”明光笑眯眯的凑过来，一脸崇拜，语气夸张。
何时了避开对方欲揽的手臂，神色倒是淡然，“侥幸。”
“你也知道是侥幸？”白墨站起身，修长挺拔的身躯逼近娇小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的开口，“三个月的时间脱胎换骨，你做得到？”
何时了鼻翼微翕，突然发现，这男人身上没有任何香水味，有一股说不清楚但还算好闻的味道，又使劲嗅了嗅，胸腔那因为之前粉扑的味道而引起的堵塞不顺，这才稍稍舒服了点。
“你在干什么？”白墨冷眼旁观，目光不变。
“解毒……”流利的回答。
“……”白墨皱眉，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种种怪行径，让他怀疑是否做错了决定。
“呵~~”何时了心情颇好的笑了笑，凑近少许，低低开口，“白总是吧？听说是您将我选出，真是谢谢，还有……”她又往前倾斜数厘米，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对方的胸膛，使劲嗅了嗅，才意犹未尽的感慨道，“啧啧，真是干净的身体啊。”
说完，也不管面前的男人什么神情，跟明光招了招手，道了声再见，便怡怡然走开，一个转弯，很快不见了踪影。
许久——
“她在调戏你诶，墨。”明光难以置信的思考着，缓慢开口。
待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调戏你……哈哈。”
白墨冷冷的扫了一眼笑得直不起腰的男人，脸色微青，薄唇微抿，半响，一声轻哼。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阿光。”
“不要这样嘛。”明光顺势抚上对方结实的胸肌，学着何时了赞叹的语气，“瞧瞧，这是一副多么干净的身体啊，哈哈哈……”
耳边的笑声越发肆无忌惮，白墨皱眉，转身走开。
摄影棚内，瘫倒在地的明光，笑得更加肆无忌惮，笑声穿过走廊，飘出很远，带着无穷而强悍的战斗力，交织成动人而诡异的欠抽进行曲。那低调中带着张扬，那极富感染力的笑声，其取得的效果，足以载入Avalon记事簿，
因为此时此刻——
白墨冷漠妖冶得总是面无表情的俊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