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
从电梯走出来，何时了拉开遮住半个脸的围巾，在手里哈着气——纽约的秋凉，依然是那样冷得不可小觑啊。
掏出房卡，贴着扶手下的感应器，嘀的一声响，门禁被解，正当她握上把手，欲推门而进的时候，耳廓微动，惊觉身后有动静，来不及回头，身体就本能的行动，臂关节猛地屈起，反手挥去，对方似乎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个闪身，堪堪避开。
一击不中！何时了大惊，直骂这鬼天气冻得骨头都变得僵硬。
还没等她下一步动作，就被对方用力一拽，扯进了屋里，房门被紧紧关上。
“我说，这种偷偷摸摸外加武力用强的习惯，可真是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更是不妙。”何时了暗自用力，却发现箍住自己手臂的力量仍是巍峨不动的时候，果断放弃，她不得不承认，就力气而言，男人与女人真是有天壤之别，“您说呢，白总监！”
来人正是许久不露面的白墨。
他看向一脸郁闷的何时了，眼角上挑，狭长的眸底深处翻涌着腾腾笑意，“冤枉，是你警觉性太高，反应异于常人。”
“哦，还是我的错？”何时了瞥向男人，想起他的不告而别，想起那些新闻和照片，心里顿时有些不舒坦，脸色不自觉的冷淡下来。
一直紧盯着她的白墨，自是发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知道她在不爽什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稍稍解释了一下，“抱歉，雅言那里……我暂时走不开。”
“嗯？”何时了似笑非笑，“白总监不会特意来说这件事的吧，这可不像是白总监会做的事。”
白墨微微一顿，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冷淡的性子，他伸手拨弄着对方吹起的长发，“这次的D1代言人选拔，主办方邀请你参加，说实话，我很开心。”
何时了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有些憨然，唇角带了些笑意。
“当初知道D1推出主题香水的时候。”他盯着她的眼睛，凑近稍许，何时了甚至能感受到吹拂在脸颊的清凉气息，又听他继续道，“我推荐了雅言……”
压低的嗓音，如醇厚悠长的上古琴音，充满了或人的余韵，而那轻启的薄唇，说出的一字一句，却是充满疼痛钝感的利刃，划过她的耳膜，不甚美妙，“丫头，雅言必须拿下这次的代言人。”
何时了失笑，“你是我的经纪人，却为别的模特争取机会？”
唇角的笑意渐渐湮灭，她缓慢却坚决的拨开对方的手臂，伸出食指，轻点对方的胸膛，意味深长的开口，“我没听错吧，白总监，公私不分可不是你会做的事。”
白墨看着手臂上外推的力道，缓缓松开，他看进何时了的眼底，清丽的面容如往常一样的淡雅，仿佛傲然在雪山下的白莲，他以前就是看重了这种脱俗的气质。但此时此刻却有些无可奈何，因为这样的神色下，他完全看不清她心中所想。
“不高兴了？”他点了点她白皙的脸颊，感受到指腹下光滑的肌肤，又恋恋不舍的捏了捏。
“这是一件会让我高兴的事吗？”何时了拂开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没好气道，“我们好歹合作这么久了，你白墨最不可能沾上的词就是公私不分，也许你这么做有你的理由，我也不想知道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要回来就赶紧，否则过时不候，我踹了你重新换个经纪人。”
“哟~”白墨嘴角一扬，“这么些日子没见，倒变得泼辣了。”他再次顺手在凝脂般的脸颊捏了一把，看似心情颇好。“这样也好，比起以前不气不恼、整日笑眯眯的样子顺眼多了。”
何时了躲开如影随形的魔爪，送来凉凉白眼，“谢谢，但总监还是原来那副霸气的样子顺眼多了。”她走到沙发上，倒了两杯温开水，“但作为当事人之一，我必须得到一个解释。”
“雅言染上了毒瘾。”白墨不客气的坐在另一侧，翘起了二郎腿，语气平淡，“模特生活在镁光灯下，可以有绯闻，也可以有传闻，但决不允许有丑闻，这不仅对模特生涯是致命的危险，而且会对经纪公司的名声带来很大污点，甚至会影响公司其它模特的事业发展。”
“毒瘾？”何时了讶然，“多久了，戒了没有？”难怪最近在公司很少听到Cindy的消息。
“木总发现她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不算早期，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能我悄悄去。我是你的经纪人，但在这之前，我还是avalon的总监。”
“所以白总监就以身相许，拯救被毒魔坑害的旧情人？”何时了想起那些个亲吻相拥的照片，没来由的心中发堵。
她尚未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不爽的时候，经验丰富的白墨倒先察觉，他想到一种可能性，“丫头，你在吃醋！”他看着她微冷的侧脸，狭长的吊梢眼闪着汲汲的泽亮，语气试探。
嗯？何时了后知后觉，歪着头仔细的想了一下，似恍然大悟，“是啊！”不扭捏的大方承认到让白墨有些意外，还不待他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又听她道，“我的经纪人都快飞别人窝里了，能不吃醋吗？”
微扬的唇角猛地一滞，白墨沉下眼，隐晦不明，仿佛刚刚眸中闪过的惊喜，只是转瞬即逝的幻觉。
好像没看见对面的男人变幻的脸色，何时了轻笑着开口。
“我承认白总监确实魅力无穷，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中，尤其是雷厉。行的行事、独具一格的眼光、不羁果决的气魄，我很欣赏，这样出色的人成为我的经纪人，我觉得很幸运，也很光荣。”
“你这样的男人，像是最幽香的花朵，吸引层出不穷的女人，前仆后继的飞蛾扑火，相信主动倒贴上你的女人数不胜数，而你又是个来者不拒的。当然，我无意对你的专心与否进行讨论，我只是觉得爱上你的女人会很辛苦，因为她们镇不了你，只能被你牵着鼻子走。而你并不会对她们任何一个人上心，所以你的怀里无论是谁，你不会拒绝，因为你根本不在乎。”
“同时，你也是个足够理智冷酷的人，正如你床上的女人虽各不相同，却有个共同点，就是绝对不会与你有工作方面的任何牵扯，一旦越过了这条线，你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正如你当初与AVALON的当家模特Cindy·J的分道扬镳。”
“不过对于我，你绝对可以放心，我们会是很好的拍档与合作者，成为不了情人的。”
她转头，朝着静静看着自己的白墨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同于惯有的清浅疏离，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带着一丝不甚明显的说服。
“因为……我们可是一类人啊。”
白墨靠着沙发一动不动，眼帘低垂，面上的表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在听到“成为不了情人”这句的时候，睫毛颤抖了两下，似想抬眼看看此刻那人的表情。但他很快放弃了，她一定是用她那可以欺骗世人的微笑，化作厚厚的保护色，一脸真诚的看着你，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言。
她就是一只披着温顺皮囊的猫，狡猾懒散，而且没有良心。
“我对你向来放心……”许久，他才缓缓抬头，薄唇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我们是一类人，都是没有心肝的。”
何时了心脏颤巍巍的抖了一抖，脸上却是不显露分毫，她恍若没听出对方的话中话，淡淡道，“白总监也早点回去吧，Cindy前辈想必还在等您的温柔抚慰呢，明天的选拔您放心，我会有分寸的认真做，毕竟是总监第一次开口提出要求，我定妥当办好。”
看着那张清丽的脸上亘古不变的笑容，白墨恨得牙痒，他起身走来，弯下腰伸出手指，举止轻挑的捏住她的下巴，温热的气息带着冰凉的寒气，扑面而来。
“我知道，你一向是个乖孩子。”
何时了安静而温顺，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