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行人赶到时,道路上已是一片狼藉,也不知他们用了多少炸药,视线所及,整个官道已经被毁得无法前行。冷秋脸色更难看了,锐利的目光扫过十余名衙役,没找到那始作俑者。
小山拭了拭额头的汗小跑过来,恭敬道:“方公子来了。”又打量了眼蓝书与莲子,两人此时模样狼狈至及,衣服上沾染着血迹泥土,精神却似乎还不错,于是松下口气,问道:“你们都还好吧?”
不待众人说话,冷秋已经抢先皱眉问道:“沈师爷与楚捕头呢?”
小山不自觉目光闪烁,“这……都大人从岁叶回来了,知道离州发生这样大的事,命在下来传令他们二人回去,楚捕头走之前让我捎句话给方公子,‘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冷秋不满轻哼一声,“闯下大祸还指望公子守约去救他么?!真是年纪轻轻不知所谓!”
方处摆摆手,看向前方,泥石上有斑斑红印,被压得粉碎的马车残骸清楚可见,问道:“可有人伤亡?”
小山忙道:“没有没有,只是运炸药出城时间不够,挑的都是良驹,折了好几匹呢。”
方处神色一直很平静,听完此言转过身,“冷秋你带他们先回离州找个大夫瞧瞧,我去县衙一趟。”
冷秋自是不应,冷冷道:“我看他们好得很!”察觉方处凌厉的目光才有所收敛,似退让了一步道:“我会吩咐人护送他们回去,不过公子也有伤在身,应当回府休养,至于衙门的事,我亲自去便是。”
方处足下轻点,人已翩然跃上马,宽松破洞的华服,随风而舞披散的青丝,完美妖娆的侧颜,他背挺得笔直,双手轻轻拉住缰绳,即使这般狼狈也不妨碍他的优雅贵气,微微仰首,合眼,轻抿薄唇,似叹,“真是狼狈啊蓝书,我只想完成将军的心愿而已,可你们都渐行渐远,一个也不肯来我身边。”
冷秋收回目光不忍细看,莲子去看蓝书,只见他惺忪着眼,一副没精神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方处的话听进去,正准备提醒一声,方处又道:“不过这么些年了,你还是从前那样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夕阳余辉,霞光万丈,方处背后的天空鲜红一片,嘴角上扬的弧度好看到让莲子心惊,这与他之前所有表情都太不相同,不自觉也跟着笑出了声,蓝书捂着伤口,不耐烦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方处轻扬马鞭,“冷秋按我方才吩咐的做!还有莲子,你其实……”,剩下的话消散在空气中听不仔细,莲子瞥了瞥嘴,看着方处洒脱离去,头也不回,随口道:“跑那么快干啥?好像谁要抢他马似的。”
眼角余光刚好看见小山脸色不太好,还未开口,小山已经道:“那是我骑来的。”
众人环顾四周,脸色一齐变了,天杀的,马车也没有马也没有这是逼咱走回去?!
当然,有一人是不会这么想的,冷秋淡淡道:“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关,不想宿在外面的话,现在走路已经来不急了,唯今之计——”,众人忙扯着耳朵听,冷秋风轻云淡吐出二字,“疾跑。”
——**——
“太子,连夜赶路甚是危险,不如我们先寻处位置休整一晚。”
谢初在马车内有些坐如针毡,留在树林中的人根本没传消息来,看来杀了那些人的计划失败了,太子虽闭着眼,可怒气都写在脸上,整个人看起来阴骛可怖,纵是谢初此刻也惧惮不已。
“那些炸药怎么回事?”太子缓缓睁开眼,目光似箭。
谢初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握紧那从不离身的折扇,似下定决心才开口道:“属下遣人查探过,矿山只炸毁了一部分,所以……方才阻拦我们的,可能是……”。
“是我们自己的炸药没错吧?!”太子冷笑一声,“运出来的铁矿石也一并被掩埋了,谢初,此番出行无半点收获,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回去父皇可不知会如何责备?”
谢初急忙跪倒在地,“太子饶命,属下必定会再想法子补救。”
“谢初!”太子突然轻喝,笑意森森,“你犯下这些错,我留你一条性命至今,你以为是为何?”
竟然想让自己出面顶罪,谢初气得咬住牙根,自己在离州尽心尽力这么些年,回梁水竟只剩一条死路而已!抬首时眸中愤怒已尽数收敛,还未开口,马车就似卡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停了下来。
外面悄无声息,谢初心下疑惑,若自己未出去下令,他们断然不敢随意停车,而若外面发生了什么,至少该有人上前来禀报,而现在静悄悄算怎么回事?瞧了太子一眼,他只是阴沉着脸,手握得更紧,于是不敢耽搁,自己挑帘去看,然,触目所及,谢初差点脚下一个不稳栽倒在地。
太子的精兵虽然折损了大半,但至少还有二百余人同行,可此刻,谢初颤抖着移动步伐,外面原本干净的官道如今铺了一层似在流淌的血河,遍地尸首惨不忍睹,连马都未能幸免,而真正让谢初心惊的不是这骇人的场面,仔细想想,究竟是什么人能将二百余人在瞬间一点声音也未发出便抹杀得一干二净?
太子坐在里面根本尚未看清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觉背后一阵刺痛,低头去看时,折射着光亮的刀锋已穿过腹部,而且正是刺在之前的伤口上,正打算开口辱骂,却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里面传来的动静让谢初回头来看,只见太子面目狰狞,嘴微微张大,鲜血染红了他的前襟,而他腹部的刀锋微微搅动后迅速地抽离,太子立刻趴倒在地。
谢初并未上前,他判定太子已经死了。而想到既然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死,像外面那些人一样死得毫无痛苦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不自觉竟还带了笑意。
“喂,你可别疯了,那我们如何交差?”几道白光闪过,马车被劈开,对面站的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身体十分精壮,用了半尾银色面具覆住面容,眉目十分英气,光洁的额头,乌黑的青丝用银带高高束在脑后,意气风发。
“混蛋,谁让你杀了他?!”
一声尚有稚气的女声自谢初背后传来,尚来不及反应,一粉衫女子便已冲到对面,看来不过十五岁上下,皮肤极白,面容虽美却并无特别之处,细看之下不免吃惊,那一双眼珠竟是暗金色!这可是……。
“为了在溶月大人面前邀功不惜欺负弱女子么混蛋,今儿我非收拾了你不可!”女子只用袖中丝线便轻易将太子的尸首扔到了地上,这下位置宽广了些,她俨然已摆出一副迎战姿态。
那男子却只是将目光越过她打量起谢初来,带着那个面具看不清表情,低声道:“你们太子已经死了,你选择怎么办?”
谢初有些意外,听他这意思似乎还不想杀自己,人至末路倒没什么可怕的了,有了生机也特别会抓住,于是聪明回道:“多谢少侠,少女侠放过在下一命,在下必定肝脑涂地!”
细想两人一瞬间解决这么多人似乎不可能,但不管用了什么法子,他们的实力摆在眼前,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先示弱是必须的,而且杀了这么多人,他们肯定不在乎多他一个,这个时候,当然是自己尚有利用价值。
“放过你的是溶月大人谢他干什么!”女子瞧了男子一眼不满冷哼,大步走到谢初面前,笑道:“算你聪明知道我们不会白留下你。这杀害太子是重罪,我们下手又没踪迹可寻,你们两国都这么没用,大概查一辈子也查不出真相,那岂非让我白白出手。”
谢初不争气地额头又开始冒汗,忙应了两声,那女子才继续道:“你替我们宣扬出去,就说杀了梁水太子的是——”。
女子突然顿了顿,转头看向男子,一脸求救表情,男子无可奈何道:“就说杀害你们太子的是来找天下人索命的溶月大人!”
“啊!我的心!”女子突然捂住胸口,羞怯低头,“每每听到溶月大人名字都不自觉狂跳。说来,你方才是在陷害诋毁溶月大人罢!”
“喂,是他要我们这样说的。”男子白眼,低咒道:“花痴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