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当时余菲正在准备晚饭,刚揉完面团,满脸白面,形象自是不佳。
苏霓见只是个寻常丫头,虽还是有些不爽,却也没了兴致,只是小小为难了几句。
本来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几日过后就是苏氏家族一年一度的家族斗灵。
所谓家族斗灵,就是给家族中十二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少年人组织的一个选拔大赛,胜出之人不但能得到不菲的奖励,还能获得家族的全力栽培,更能参与三年一度的出云城斗灵盛会。
余梁地位低下,又是个外姓人。
作为他的女儿,余菲自然也是没资格参与家族斗灵的,即使有资格,余菲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没啥作为。
但这种盛事,一年一度,很是难得。
加之余菲在一次偶然中暗恋上了苏寒柏,苏氏家族旁支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苏寒柏虽声明不显,年纪轻轻却已有三级灵徒的实力,自然是要参与家族斗灵的。即便不能胜出,也能增加实战经验,有助于自身实力的提高。
难得有个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盯着自己心目中的“他”看,就算单单只是为了这个,余菲也是要去凑份热闹的。
情窦初开的少女,总是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在“他”的面前。
余菲不但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特意穿上那身平常舍不得穿的粉色绸纱长裙。
本就美貌,青春正盛,余菲的身段虽未完全长开,却是别有一番动人风情。虽只是一身款式素雅的粉色长裙,衬着莹润的肌肤却是透出一股子娇媚的味道,很是让人眼前一亮。
落入苏霓眼中,自是刺眼非常。一打听,居然是上次那个该死的低贱下人口中,比自己还要美貌的余菲,更是妒火中烧。
美貌又富有的千金小姐身旁,自然不会缺少或是真情或是假意的各类型护花使者,苏霓也不例外。
这次,苏霓不愿自己动手。
家族斗灵人来人往,不过是教训个贫贱小丫头,坏了自己的名声却是不值当。
只稍稍沉吟片刻,心中就有“定计”,叫过身边侍女,低声吩咐两句。
侍女应声而去,在贵宾席中找到一个脸色稍显苍白的俊俏少年,凑近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手指却是时不时指向不远处的余菲。
少年意会,待得侍女转身离去,面上却是闪过一丝厌色。这样气量狭小的女人,就算长的美貌也不过如此了。只是如今还需隐忍,若不是顾忌所谓的“父亲”,自己才不屑于跟如此短视的女人虚与委蛇。看向不远处那个一身鲜嫩的绯色身影时,少年目中有了一丝微弱的惋惜,多好的青春年华……
不过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专心看着台上比试的余菲,就感觉到背后一股巨力传来,不自主往前扑倒,头正好磕在“恰巧”出现在前方的尖锐石子上。
殷红的血迹慢慢泅开,意识模糊之前,一只骨节分明,少了一根尾指的手轻轻掠过眼角。
再次醒来,余菲就成了虞妃。
家族斗灵上发生的“意外”,乍看起来跟苏霓没什么关系。
只是苏霓来到余菲家中找茬的那一次,凌兰正好在家。要不是深知自己对女儿的维护只会适得其反,害的女儿多吃苦头,哪里会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欺侮。而自家女儿一向乖巧,并不是个惹祸的性子,更不用说得罪什么人了。
这次的事件,凌兰直觉跟刁蛮的苏府小姐不无关系,虽说过程差了不老少,却是歪打正着,正中红心。
虞妃见着凌兰自责悲痛的样子,心下一酸。
余菲只是受了点伤,凌兰已是如此,若然知晓女儿已经不再,还不知怎样悲伤。
如果自己真心实意把他们当做父母孝敬,是否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一桩?余菲地下有知,应当也是不会怪罪的吧?
想到此处,虽还是有些忐忑,对着凌兰的泪脸,虞妃终是下定了决心。
这决心一下,“鸠占鹊巢”的维和感不再,虞妃不由露出愉悦之色,托起衣袖,帮着凌兰擦去脸上犹自不断滑落的泪珠,微微一笑。
“娘,女儿醒来是好事啊,您怎么哭了?爹爹找到这份工作,可是不容易,怎么能说辞就辞呢?不过是女儿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罢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千万莫说气话了。”
虞妃虽知余菲之死太过巧合,却是不愿凌兰太过忧心,更不愿余梁因此辞工。
余梁一旦辞工,一家子就得搬离苏府。
眼下,虞妃还未有能力给予余梁夫妇好的生活,若是再因为自己,让他们居无定所,却是心下难安,只是隐下心中疑问不提。
不说安静的人群,突然变得动荡,本就不寻常,那块尖锐的石子,出现的也太过突兀。余菲眼角扫到的,那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却少了一根尾指的手主人,明显嫌疑重大。
虞妃小心低头,避过凌兰的目光,面上掠过一丝厉色。
占用了余菲的身子,承担起余菲的责任自是理所应当,虞妃不但不容许别人轻易欺侮余梁夫妇,更是要找出害死余菲的凶手,为她讨还一个公道。
凌兰本自伤心,见到女儿的笑颜有些怔愣,再听女儿说话,条理分明,不像是撞坏了脑子,心下安慰。
苏氏家族作为光叶城的实际掌控者,自是风光无限。哪怕苏府一个最低贱的倒夜壶下人,其月例也比得上平常农户人家一年的总收入。
余梁找到这份苏府的工,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虽说月钱比起一般下人少了些,却能将凌兰母女接入苏府居住,也算难得。既然女儿已经没事,对苏府小姐的怀疑又没有根据,凌兰倒也不愿多事,如此并非贪图安逸。若只是自己夫妻二人,最多不过吃点小苦头,女儿刚从昏迷中醒来,却是受不得动荡,需要安心静养。
“只要菲儿好好的,娘什么都依你。”凌兰端起放在一边的汤碗,舀起一勺面汤送至虞妃嘴边。
汤碗放了已有好一会儿,里面的食物早已不烫,温热的面汤混杂着几根泡的发涨的面条滚下咽喉,滋味说不上多么美妙。只因就着凌兰那只常年操劳显得有些粗糙的手臂喝下,虞妃却觉得,世间珍馐莫过于此。
“娘,我还要。”
时间太过久远,虞妃已然不记得,对着上世的母亲最后一次撒娇耍赖,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多少次伤了痛了,回到家去,母亲早已不是童年时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家中也再没有热气蒸腾的新鲜饭菜等着自己。岁月苍老了母亲,曾经年轻健康的心态,早已被世俗的泥沼,污染的面目全非。
母亲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能力有限,没办法靠着自己,为所有的孩子遮挡风雨。孩子那么多,她心疼不过来,只能委屈大的,拉拔小的。她也不是不知道虞妃的辛苦,但当一颗慈母之心被分成了好几瓣时,所谓的公平,也早已面目全非。
所以,当虞妃身心俱疲的吃着不知已经热过几遍的剩饭剩菜之时,母亲总不失时机的诉苦:诸如菜价又涨了多少,给弟妹买衣服又花了多少多少……
到得最后,虞妃掏出身上所有的现钱,塞入母亲不知何时早已干硬粗糙不已的手中,母亲还能碎碎念上许久,许久。
上世的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于虞妃来说,不再温暖,虞妃也早已不记得。虞妃只知道,天底下没有一个母亲,不愿意对自己的孩子好,母亲也是艰难,在普遍长寿的现代社会,母亲不过五十不到的年岁,头发却已花白了大半。
所以,就算纤弱的肩膀早已不堪负荷,虞妃也不得不背负起,从出生那一刻就已经存在的,那份不容人逃避的责任。
再一次承欢膝下,没有恼人的争执,没有明里暗里各种银钱的索求,有的只是凌兰温暖祥和的目光,细心体贴的伺候,自然而然中,身体里的母女天性就被唤醒,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形似任性耍赖的话语。
直到话已出口,虞妃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面上泛起一抹嫣红。到底心中的渴望战胜了羞涩之意,虞妃抬起头,期待的望向凌兰。
凌兰只是怜爱的抚了抚虞妃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放下勺子,拿起身旁的筷子就喂了起来。
一个是失而复得女儿的母亲,一个是一直奢望母亲疼惜的女儿,两人仿似谁也不记得,余菲已十三岁,早过了需要母亲喂食的阶段,而余菲的双手也并没有任何损伤。
午后的阳光静静的从窗口倾斜下来,母女二人只是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馨,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份安宁。
院门却在此时被拍的咚咚作响,好在一碗面条也已吃的差不多,凌兰只好满含歉意的对着女儿笑笑,收拾了碗筷汤勺出去应门。
余梁分配到的这所院子,又小又破,还地处偏僻,平日里基本没什么人会来,这会儿又离余梁下工还早。院门外传来少女爽朗的笑声和少年低低的告饶,本就有些好奇的虞妃不由探头张望。
迎面而来的少女,一袭红色的短打劲装包裹着曲线初显的身体,乌黑油亮的发丝,规矩的被一根绑满了五颜六色小铃铛的发绳束成马尾,几条同样绑满了小铃铛的发带顺着长长垂至腰际的头发迎风飞舞,干净清爽的小脸蛋上一抹奔跑过后的潮红,让她更显青春无敌。
她名唤苏彤,为苏氏家族的表小姐之一,从母姓,也是余菲唯二的“闺蜜”之一。
紧跟其后的少年,形象就差了许多。全身上下裸露在外的肌肤没一处颜色是正常的,简直就像是开了个染料铺,红的蓝的青的紫的,什么颜色都有。焉头吧脑的跟在少女身后,显得很是委屈。
虞妃认了半天才勉强辨出,这是余菲的另一个“闺蜜”苗林,与余菲同属苏府下人之子。
苏彤与苗林进入虞妃房间没一会儿,凌兰就收拾了一些换下来的衣物,出了院门,大概是去小院附近的池塘边清洗。
苏彤聪慧之余,爽朗大方,不拘小节,这样的女生最是难得,正是虞妃最喜欢交往的一类。苗林虽说贪财,还有各种小毛病,对自己的朋友却是没话说,更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却是有着不菲志向。虽然对着那张五颜六色的脸有些膈应,虞妃也不得不表示下自己的关心。
“小林子,你闯什么祸了?这是怎么搞的?”
“都跟你说了不要叫我小林子,要叫苗哥哥,我可比你大着三个月呢!”苗林呲牙咧嘴的叫嚣,一不小心就扯到了脸上还未痊愈的伤,痛的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