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
酒仙寨。
虽已至夜半,这寨内依旧人声鼎沸,张灯结彩。
五年前酒仙寨一族人惨遭天一派灭门,从此这块天山宝地便成了各个绿林群帮眼中的香馍馍,特别是后山的水盘龙,更是成了帮派间你争我抢的导火索。其中就属杀人坳和狼鬼山两大帮派争夺最激烈。自从石木奎从曲府密室逃脱之后一直在找机会报仇,哪知天一派抢了先机,索性占了个渔翁得利,两年间又到处招兵买马,迅速扩大了杀人坳的实力,在最后与狼鬼山的决斗中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石木奎占了这酒仙寨后,自己的儿子石小虎久病不起,一年后就一命呜呼。石木奎伤心的同时,更变本加厉地抢夺周围百姓的粮财,并且要梦梁镇按时进贡,镇上往日的繁华已经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哀嚎遍野的百姓。由于官府也不敢随意招惹石木奎一行人,短短两年,这梦梁镇就已经变成了一座萧条、破败的小城。
此时的石木奎正坐在寨内大殿的宝座上,欣赏着名伶们的绝世舞姿。而其他帮派兄弟约莫上百人则坐拥在身旁两侧,高谈阔论,大快朵颐,好不热闹。石木奎喝了一大口烈酒后,便拥住身旁的美女索取香吻,美女娇娇嗲嗲,欲拒还迎,更是惹得石木奎差一点欲火焚身。
首座的兄弟人高马大,其貌不扬,见席间气氛高涨,便端起碗酒,起身向石木奎敬道:“大哥,自从我们兄弟跟随你后,吃香的喝辣的,生活好不快哉!来,弟兄们,”说着就招呼着所有兄弟端起酒碗,“我们共同敬大哥这一杯。”石木奎见众人纷纷起身相敬,也心生高兴,一铆劲儿,推开了身旁的美女,端起酒碗振声道:“我石木奎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身边没几个弟兄一起喝酒吃肉。各位兄弟见证,今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把杀人坳的名气再给它搞大搞强,叫那江湖中人无人不识我石木奎,无人不知杀人坳。来,大家共同举杯,干了它!”众人纷纷叫好,举杯共饮。
石木奎豪饮下一口烈酒,本欲坐下与怀中美人继续调情,却忽见寒光一闪,不远处有一阵阴风怪力扑面而来。石木奎久经沙场多年,意识早已练得十分敏锐,忙伸手拾起桌上的流星锤,众人也只是看见一袭黑影快速略过眼前,便见着石木奎只是抬手挡了一招,就在原地岿然不动。
“玉瑾公…”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叫着,众人纷纷摔碎酒碗,手执武器,但始终心有胆怯,退在一旁,而石木奎身旁的美女早已被这阵势吓得昏迷过去。
石木奎被那人用剑架在脖子上不敢动弹,正思索着此人来历和武功路数,忽的听见一旁的小厮大叫着玉瑾公的名字,直吓得心底骂娘。且不说玉瑾公是人是鬼,他和石木奎的恩恩怨怨真是十辈子都数不清,现在杀人坳公然霸占酒仙寨,还毁了寨边城镇,这账难怪要惹得地狱里的玉瑾公上来冤魂索命了。
石木奎不敢转身相看,只得用余光仔细观察,却见身后的人隐约一身黑衣,他又缓缓低头,瞧着地上酒渍里的倒影,看见那人右脸上的金铁面具后,吓得差点没站稳脚跟,忙求饶道:“我的…爷,大爷…人鬼殊途,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杀人坳吧。要不等个二十年三十年后,我们再在底下战个痛快如何?”
“哼,杀人坳这几年在绿林道上风生水起,怎么一见到我就像耗子见了猫,跪地求饶了?”这人面若冰霜,声音却低沉刺耳,像被火熏久了鸭嗓,挠得让人心底发寒。
“玉瑾…不对,玉大爷,你们酒仙寨一派早已魂归天际,我们杀人坳替你接手这鸣顶山实属分内事,你又何必亲自从下面走一趟?”石木奎满脸堆笑。
那黑衣人拿剑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你想要霸占酒仙寨也可以,不过得先答应我两个条件。”
石木奎一听有转机,也不多想,忙堆笑道:“玉大爷,有吩咐你直说。”
“这第一,我要你们供奉酒仙寨一派人的牌位置于高堂之上,每日醒后全体对其三叩九拜;二则我要你们杀人坳改作劫富济贫的行当,造福百姓。你可答应?”
“这…”石木奎心有迟疑,这两个条件可是触到了他杀人坳的底线。且不说杀人坳本就是靠打家劫舍发的家,这几年无恶不作渐渐成了绿林一霸,这中途要是换了名号,专做善事,旁人还不看了笑话。二是想我杀人坳这几年损兵折将了多少兄弟,都不曾立个牌位上香,这酒仙寨想坐上高堂,万一传了出去,岂不是一辈子都注定被酒仙寨压在头顶上抬不起头来。石木奎越想越觉得气结,眼见着周围弟兄也摩拳擦掌,欲把这黑衣人杀之而后快,又想着在众人面前可不能跪地求饶,恐失了脸面,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放开老命拼一拼。兄弟上百人,难道还怕一个狱中恶鬼不成!
说时迟那时快,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石木奎朝首座的兄弟使了个眼色,弟兄们示意,抬手便朝黑衣人的方向扔出一把飞刀,黑衣人一怔,眼神已被飞刀吸引过去,石木奎一看机会来了,转身又朝他劈了一掌后退到三米开外。黑衣人左右被夹击,只得朝上飞去,也好在他的轻功了得,在千钧一发之际躲掉了这两处的攻击,立在了旁边的大石梁柱上。石木奎仰头,嘿嘿笑道:“管你是那地狱饿鬼还是山中大仙,进了我的地盘,保准让你魂飞魄散。”说完便招呼着众兄弟包围起了那石梁柱,把那黑衣人尽是围了个水泄不通。那黑衣人也不惧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道:“五年前,我酒仙寨遭天一派血洗,今日我要你杀人坳也尝尝这滋味。”
“废话少说,我倒要看看是你灭了我杀人坳还是我们把你打回那十八层地狱!”石木奎啜了一口唾沫,拾起流星锤便运功,嘴里大声叫嚷着“拿命来!”便飞身向上,往那石梁柱的中端使劲一砸,石梁应声而断,落石四分五裂,底下的兄弟也忙四处闪躲,黑衣人见这人群开始乱窜便主攻面前的石木奎,紧握宝剑朝他胸前刺去。石木奎历经沙场多年,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心中默念:这五年老子功力大增,要是这黑衣人真是玉瑾公,不管是人是鬼,倒是还有把握与其一战。要是不是他,对方的武功路数倒是一时半会瞧不清楚,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力求短时间内将他拿下。有了这一念头,他也就拼尽全力接招,但是那黑衣人的身法极尽变化,虽然剑招有限,但是身法诡异,令人防不胜防。身影快、出招狠、剑法准,短短几招已让石木奎暗暗捏把冷汗,他刚躲过一招,趁着空隙,忙朝人群吼道:“娘西皮的,你们倒是给老子快点上啊,他不是玉瑾公,使的不是逍遥剑法,你们怕个球啊?”众人听了这话也不再心生惧怕,忙三五抱团朝那黑衣人追去。
“是你们逼我的。”那黑衣人沉吟道,但是刚刚那令人胆寒的嗓音却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女声。石木奎一愣,心中已有了心思,开口便道:“小娘子,五年不见,莫不是舍不得你哥哥的温柔乡,自动找上门了?”那黑衣人眼里寒光一闪,控制着剑气又给了石木奎面门一击,“如果你少说两句,我倒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哈哈哈哈,”石木奎心中没了惧意,耍起招式来更是得心应手,“在哪练了五年花拳绣腿,还敢一个人上这酒仙寨找死了?听说五年前你的情郎,也是在这被天一派残忍分尸的。”
“你胡说,”黑衣下的曲醉薇心神被扰,拿剑的力道不由得分散了几分。石木奎知是目的达到,便更肆无忌惮地开口,“索性跟了我石大爷,保准让你********,比那死鬼玉瑾公可好了数百倍。”“你再口无遮拦,我杀不了你也会让你断子绝孙!”曲醉薇牙根发颤,怒目道。“嘿嘿,着急发怒干嘛?我们这还有上百号兄弟,各个都比玉瑾公功夫好,一定会把你喂个够…哎哟,你这小娘子,五年不见,身段倒是出落得越来越好了,穿着男装也凹凸有致。”
“我要撕烂你的嘴…”曲醉薇怒不可遏,但众人已离她越来越近,石木奎也转攻为守,引诱她往人群中去。她思量再三,虽然已修炼了无极门的武功心法,但是剑招颜妃真只传授了她一套燕决三式,这套武功顾名思义,只有三招,力求三招内解决掉敌人,招式繁杂,幻化多端。而平常招数她只知简单的劈、砍、刺,如若真要对付这上百号人,无疑是痴人说梦。刚刚她已经使出了燕决三式中的“月上海棠”,哪知被石木奎硬生生接下,这一招她已使出了三层功力,要是在对石木奎恋战,恐怕逃出去都有困难。
石木奎见她动作有所迟疑,暗叹道是时候了,便朝人群使了个眼色,趁曲醉薇思索之际,从空中忽降下一张弥天大网,四角都由两名大汉扯着绳索,还未等曲醉薇有所反应,就被困在其中了。
“石木奎你个卑鄙小人…”曲醉薇咬牙切齿,万万没想到石木奎来了一招瓮中捉鳖。
“哈哈哈哈,怪只怪小娘子你不知江湖险恶,不懂背后防人。这次你又落入我手里,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像上次那般嘴硬呢?”说着,石木奎又露出一脸的心疼状,“可惜啊可惜,这次可没有一个玉瑾公能够救你了!”
曲醉薇一时语塞,纵她百般挣脱,这绳网也丝毫不动。她见那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已对她起了色心,毫无顾忌地朝她走来,一时也竟慌了神,想也不想便抬剑运功,把宝剑从网洞里向离她最近的石木奎飞射出去。石木奎早已卸下防备,对这突如其来的暗袭也轻巧一闪,虽躲掉这利器,满脸戾气的脸颊却被这剑气划出了一道深深地血口。石木奎捂着流血的伤口,大骂了道:“娘西皮的,老子今天不把你弄死,老子就不叫石木奎。”众人纷纷叫好,退在一旁,已准备好了看一出好戏。
石木奎走上前,拎起坐在地上的曲醉薇的衣领,抬手就给了她两巴掌,“小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敢对你石爷爷动手,尽管你装神弄鬼,还不是落在我的手上。”曲醉薇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喷在石木奎脸上,“今日我不幸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我奉劝你,最好把我弄死,不然,就算我只有一口气在,我也会要你们杀人坳灰飞烟灭!”
石木奎擦净脸上的血水,讥笑道:“嘿,骨头还是那般强硬,我倒要看看,待会沾了你石爷爷的雨露后,你是跪地求饶不要呢,还是像个骚娘们一样,求着我还要呢?”曲醉薇一脸惊异,还没来记得细想,便见石木奎扯开绳网后,抬手在她的后背上拍了两掌。她顿时感觉体内气血乱窜,这会儿已经不能打坐运息,只是一霎那的时间,便感觉喉头一甜,口中已溢出了一丝鲜血。石木奎笑道:“小贱人,居然受了你爷爷两掌,还没昏死,你这五年,到底是修炼了何派武功,内力居然可以短时间内如此强劲,乖乖道出,我兴许可以放你一马…”
“哼,你倒还有心思打这般鬼主意?”曲醉薇冷哼道。
“你说得对,老子先办了你,再慢慢折磨你,不信你还不老实交代。”石木奎伸手便扯曲醉薇身上的衣物,微微一用力,雪白的肌肤已经曝露人前,众人看了这一幕,叫嚣声更大了。曲醉薇虽敢羞愧,这可会也没了力气反抗,刚刚那两掌,已经使她气血攻心,连吐了两口鲜血才缓过来,她此刻只觉头昏脑涨,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石木奎此时已红了眼,满脑子都是面前躺着的白玉胴体,他丝毫不惧众人火热的目光,眼见着这黑衣快被尽数扯尽,他也口干舌燥,只想快些触摸这少女身体的幽香。正当石木奎准备扯去玉体上最后一块遮羞布时,耳旁却传来一阵震天怒吼,“倒是有好些时候没去你们杀人坳了,这下来了这儿,你就拿这般礼物招待我吗?”众人寻声源抬头望去,便见一蓝衣男子缓缓从天而降,身形如行云流水,气如林中猛虎,更有不少人被这话语中的音波功震得头皮发麻,赶紧退避三舍。
石木奎起身,定睛一看,便也不管躺在地上的曲醉薇,窃笑道:“我当是何人坏我好事,原来是人人惧怕的夜叉鬼上官情呐!是何风可把你吹来了?”
上官情轻身落地,席卷了一地落花。他一摆衣角,眼神似盘古灵蛇,抬头,冲石木奎轻笑道:“石兄弟的意思可是不欢迎我来了?”石木奎知道自己不是上官情的对手,只得满脸赔笑:“上官兄哪里的话,这不,哥哥头一次做一回风流鬼,就被弟弟逮个正着,换做他人,一时失口也在所难免。多有得罪,望上官兄别往心里去。”
“哥哥的风流韵事多得如天上繁星,怎么此时就这般猴急地享用瑶池佳人了?”
石木奎盯了一眼地上昏迷的曲醉薇,转念一想,便笑道:“莫不是弟弟看上这女人了?如果你要,直说便是,咱们可犯不着为一名女子伤了和气。”上官情也不答话,众人只见一阵寒光从他袖中射出,直朝地上的曲醉薇飞去。这暗器只有石粒般大小,一眨眼便触到曲醉薇的身上,点了她的大穴,总算暂时抑制住了她的气血。石木奎也开始明了,暗自捏了一把汗,见上官情也无动手之心,语气斟酌道:“我石木奎不知这姑娘是你上官兄之人,还好现在没有酿成大祸,这下把她还你便是。只因这女子以前和我们杀人坳有过过节,所以才这般对待她,还请上官兄高抬贵手,古语也有云‘不知者不怪’…”
“呵,绿林中有名的匪盗头子石木奎,也开始讲道理起来,石帮主,你可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啊!”上官情讥笑道。
石木奎见着阵仗,也明白已惹了大麻烦,忙拱手作揖道:“上官兄,切莫再取笑我了,今日千错万错都是我石木奎的错,以后我们杀人坳见到这姑娘,绕道走便是,绝不再骚扰她,这下,可行?”
上官情拂了拂衣袖,面如平湖,却字字珠玑,“好,既然石帮主都这样说了,留下只手便一笔勾销。”
“你…”石木奎已吓得面如土色,舌头也似打了结,“上官兄,你明知我们江湖之人靠一身武功行走,没了手,这可怎么拿武器,你这话似乎有点欺人过甚了…”
“我可不管你有没有手拿武器,我只知你刚刚用什么手碰过她。你要明白,这个交易对于你们杀人坳来说,可是相当划算…”
石木奎纵使感觉颜面不保,也不敢公然对抗天一派,只得忍气吞声,朝上官情跪下,犹豫良久,暗自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众兄弟担忧的目光中,忍痛用右手向左手狠劈了下去…“啊!”石木奎按捺着左手,这时也顾不得脸面,往地上一坐,大声叫嚷着,这条左手怕是从此后废了。有几个胆大的弟兄见状,也由不得心里对上官情的惧怕,上前关切起来躺在地上的石木奎。“一条手,换全体杀人坳的命,你们已占了莫大的便宜,休得用那般眼光看我。”众人被上官情冰冷的目光一刺,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几名想上前动手的弟兄也被人群劝住,止了动作。
上官情说完,见前方的曲醉薇慢慢有了知觉,便走上前去,抱起曲醉薇,施展轻功,向那后山水盘龙的方向离去。
石木奎身旁的小厮,见上官情已走远,忙问道:“大哥,我们百来号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人不成,大不了弟兄们…”石木奎一听,还未等他说完,便顾不得左手的疼痛,右手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懂个屁,江湖盛传这家伙魔功已练至第五层,你就算有两百个脑袋也不够他砍。”小厮被这一巴掌打得是头晕目眩,顿时也没了脾气,只得诺诺地退在一旁。石木奎这一动差点疼得眼泪掉了出来,于是便招呼着众人把他抬进了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