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雅媛听出芯紫口中的嘲讽和嫉妒之意,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咽下了要说的话,不再开口。
芯紫冷哼一声,起身,朝那些士兵开口道:“这些都是门主给你们的赏赐,你们吃吧!”
方才还如木头般沉闷的士兵,闻言,各各便如获大赦般的,纷纷伸手抓起眼前的食物,狼吞虎咽起来,夜雅媛见他们举止怪异,不由蹙眉深思。
芯紫也坐在夜雅媛身边,吃了些东西,见神情凝重的夜雅媛这样一副狐疑担忧的神色,芯紫笑道:“夜姐姐,你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是管好自己,吃好睡好吧!他们不过是朝廷懦弱的逃兵,你同情他们,可是同情错人了……”
夜雅媛见那些面色难看、神情诡谲可怜的士兵,忍不住开口劝说道,“芯紫,我知道你将他们抓回来,是用来试药的。可是,他们再怎么不济,也是一条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不能放过他们么?”
“你少在我面前装观音充慈悲了……”芯紫闻言,却勃然大怒,“夜雅媛,当年若不是你横插一脚,抢走俊表哥,我和俊表哥何至于沦落到今日这样的境地。你自己水性杨花,却还要装纯情。所谓的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说的不就是你么……”
“你……”夜雅媛被芯紫这番恶毒的话,气得当场胸口就涌起一股血气,“芯紫,你少胡说!我和俊哥哥是清白的,从来就没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少拿你龌龊肮脏的想法来诋毁我和俊哥哥……”
芯紫冷哼道:“夜雅媛,我不管你说什么,反正,我是一定不会让你得到俊表哥的!不管如此,我还要让你失去熙王妃的头衔,让你这辈子什么也得不到,终生孤苦无依!”
“你……”夜雅媛蓦然想起芯紫骗南宫俊带自己离开京城,来灵山求解药,害得熙王府和夜府大乱一事,心内咯噔一下,蓦然涌起不好的念头来,“芯紫,你……你究竟在背后又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芯紫起身,眉眼一挑,得意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很多事,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她眼里尽是残忍和得意。是的,她故意骗南宫俊自己给夜雅媛下了七日断命散,害南宫俊抛开一切带着夜雅媛离家出走,目的就是为了让身为熙王妃的夜雅媛身败名裂,最后一无所得。
堂堂的熙王妃,身怀六甲和一个男子私奔,这件事在大垣王朝的皇室里,绝对是一件蒙羞和不可原谅的大事!
她抢走了自己一切,那么,自己就要毁掉她的一切!
芯紫想起身陷囹圄的京城夜家,嘴角又扬起一抹快意的笑容来。
夜雅媛见此情状,不由激动起身,怒斥芯紫:“芯紫,你好狠毒……”
先前自己还对三年前的事抱有一丝的愧疚,现在看来,是自己太过于仁慈和懦弱了,芯紫她这样的人和心,是绝对没有半分值得同情和怜悯的!
如果说龙哲熙是恶魔的话,那么芯紫绝对就是恶魔中的恶魔,她的狠毒和残忍,绝对不亚于暴戾无情的龙哲熙!
芯紫对夜雅媛的怒斥,丝毫不放在眼里,这时,恰好有一个黑衣使者走了进来,附近芯紫的耳旁,低声说了什么话,芯紫的眼里稍微露出不安,便说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马上过去一趟!”
“是,表小姐!”那黑衣使者眼里满是戾气,对芯紫的态度却是恭敬和顺从的。
芯紫离去后,夜雅媛坐在那里,想着方才芯紫的恐吓和威胁,想起远在京城、身陷囹圄的双亲,心内涌起一股深深的担忧和悲伤来:“爹,娘,都是女儿不好,连累你们了……女儿不孝……”
心连已经死了,爹娘身陷囹圄;龙哲熙战死沙场,南宫俊被姚敏困住;炎竞明失去音讯,自己现在被囚,自身难保,而且身怀六甲,行动不便……
夜雅媛想不出比眼下更糟的情况了。
四面楚歌,竟找不出一个突破口!
这时,突然听见一个不和谐的申吟声,接着,便见那位毁了容的士兵,突然从座位上跌落在地,躺在地上,抱着胸口,身子蜷缩在一处,痛苦地申吟着……
而旁边的那些士兵,却是漠然地望着这一幕,有些眼里微微露出怜悯的神情来,可是并没有人上前询问或是关心。
夜雅媛见状,想也不想,便走了过去,蹲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低声关切道:“喂,你怎么了?”
那人依旧蜷缩在一起,轻声呻吟着,没有理会夜雅媛,只是当他微微转过身子,头发遮住他狰狞的面容,夜雅媛依稀见到他的发红的双眼,里面流露出痛苦的求助讯号!
那一刻,夜雅媛骤然愣住,她突然想起中秋月圆之夜,龙哲熙蛊毒发作的时候,也有着同眼前人一模一样的眼神!
那晚发生的事,那时候龙哲熙怪异的眼神,夜雅媛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你……”夜雅媛愣愣地望着那人痛苦的眼神,很快回过神来,又低声询问道,“你怎么了?”
然而那人却只是一手捂着胸口,痛苦地皱眉,紧咬下唇,没有回话。
夜雅媛目光瞥过一旁余下神情怪异的士兵们,蓦然想起他们都因为吃了芯紫给的药,而不能开口说话,于是朝他身上看去,只见他捂着胸口的地方,正汩汩地流着血……
这样下去怎么行!夜雅媛见状,顿时深蹙双眉,若是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死的!
必须要先为他止血才行!
夜雅媛这样想着,便轻轻地将那人押在胸口上的大手移开,一面和声道:“让我看看……”
那人大概是因为胸口太疼,而失去了力气,居然也没有丝毫的抗拒,任由夜雅媛将他满是血的手移开,夜雅媛见他胸口处的布衣满是血迹,情急时刻,也未曾想那么多,便将他的伤口处的衣裳撕开——
赫然可见的,是他右胸口下方,几道长短不一的刀伤和剑伤!最致命的,却是那其中的一道伤口,半截的箭头还露在外面,尚未拔出,只要稍微一动,便有血流出,周围已经密密地发炎了……
难怪他会这样地痛苦,这样多的伤,这样重的伤,却没有处理,再这样下去,他是必死无疑的!
夜雅媛脸色微变,起身,朝方走进来的那名黑衣使者说道:“能将你的剑借用一下么?”
那黑衣使者方才并未干涉夜雅媛的举动,现今却冷冷道:“熙王妃,这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回去好好坐着……”
夜雅媛闻言,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上前,望着那依旧沉溺在痛苦中的士兵,面露怜悯之色,低声道:“你且忍忍,我将你伤口的半支箭拔出来……”
那人闻言,眼里露出一股感激和肯定的神色来,夜雅媛见他没有拒绝,便一手轻轻扼住他的胸口,一手死死地抓住那露在外面的小半截箭,然后紧咬下唇,狠了狠心,便一下子用力将那箭拔了出来!
“啊……”那人顿时发出痛苦的叫喊声,响彻回荡在整个室内,众人见这一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场景,都嫌恶地别过眼去。
那一旁想着要劝阻的黑衣使者见状,突然有些失了神,没有上前阻拦。
接着,夜雅媛又在裙脚撕下一块布,然后为那人包扎好伤口。
夜雅媛见那士兵已经将下唇都咬出血来了,猜到他应该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心内有些佩服他的勇气和毅力。
“好了,没事了……”夜雅媛见状,宽慰那士兵,一面不由掏出手绢,想要为那士兵拭去脸上的血迹和唇角的血,却见那士兵神色蓦地一变,骤然如雷击般地别过头去!
夜雅媛见状,不由一愣,忙讪讪地收回了手,自嘲地露出一抹苦笑,然后有些倦意地起身,归座不语。
那黑衣使者这才上前,朝那士兵冷冷道:“起来,回去坐好!”
那士兵闻言,挣扎着起身,朝原来的位置艰难地走去,跌坐下来。他的长发依旧遮盖了他的面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室内一片沉寂,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气氛有些诡谲,夜雅媛望着那些士兵们,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芯紫匆匆回来,一进门,便朝那黑衣使者吩咐道:“阿森,你将他们带到后院去……”
黑衣使者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熙王妃呢?”
芯紫看了看一旁静坐不语的夜雅媛,沉思了一会儿,方说道:“熙王妃留在这里,我自有安排,你先带他们下去吧!”
“是,表小姐!”阿森毕恭毕敬地回道,一面朝那些士兵们说道,“你们都随我前来!”
那些士兵却是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芯紫一眼,待芯紫点了点头后,他们方起身,有条不紊地随着阿森走了出去——
除了受了重伤、面目全非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