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茂怔怔的站在那里,连小童跑出来喊他们赶快回去都没有听到,还是站在那里。天地好似在这一刻安静了。
他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他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很想告诉太公,自己没有那么想,也许心底会有那么一点想,可是从没有认为理所当然;他很想告诉太公,他只是想见见太公而已,因为孙子见太公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他很想告诉太公....
他什么也没有说,他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他的背上还有筐竹笋。
姜太公没有看他背后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悠悠的往回走。阿呆想着那番话,渐渐忘却头顶的竹笋带给他的不乐,可是思考对于他来说却是件痛苦的事情,于是索性就不再想,邱然间感觉头上的东西分外的辛苦,于是他的表情更加难看。
张小奇跟着姜太公的身后,思索着刚才那番各自说的道理,却觉得太公说的好没道理,可又说不出来什么。他望了望身后浓雾里消失的身影,渐渐坚定了自己前行的决心,不再回头去看,大步望前走。
因为离开,也是表哥自己的道理。
“太公,你说我有没有我的道理?”
“你为什么来见我?”
“当然是想太公你了。”
“少贫嘴,你在兆野胡混那么久怎么没想起你太公我。”
“我是来拿龙象伏魔经的。”
“你不能修炼,拿经书干嘛?”
“拿经书当然是要练它。”
“那这么说你能修炼了?”
“马马虎虎吧。”
“那这么说,你张小奇这辈子不能修炼,那你是打算我老死都不来看我了?”
“呃...可以这么讲吧。”
“那这就是你的道理。”
张小奇愣了愣,这就是自己的道理?那又算哪门子道理。
道理这种事太过艰深,张小奇不是钻牛角的人,也不再考虑。公孙二人,一个书童,一个小童,四人围着烧烤架子,大快朵颐,烤架旁的铁锅里,采摘的竹笋在里面沸腾的上下翻浮。竹笋的清香和着晚风,好似飘来的一首曼妙的曲子,沁人心脾。
吃罢完毕,小童收拾着几人的残羹剩餐。阿呆从草堂里拖了张竹制的躺椅,让姜太公躺在上面,又给自己和张小奇弄了两张小板凳,今儿下午刨了一下午的地,又流年不利赶上腹泻,他早就累的不行了。
公孙二人,外加一个书童,坐在小池塘边上,盯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百无聊赖的张小奇随口说道:“太公。”
“嗯?”
“和我讲讲我爹娘的事儿吧?”
“你想听什么?”
“我娘亲为何成了平妻,偏要矮那王夫人一头?”
姜太公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傻孩子,你娘还没嫁过去的时候,你爹就娶妻了。”
张小奇叹道:“我娘怎么这么傻。”
隐约间他大概知道一些传闻,自己的父亲,如今的营州牧张剪,对自己的母亲,姜轩轩一见钟情,二人花前月下,私定终身,可是最先迎进门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不知给母亲许了什么天长地久的承诺,明知这一开始也许就是个谎言,竟让她一再苦等,死心踏地,无怨无悔。
现在看来,世人所谓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所谓天长地久,不过权衡利弊。
许是这样的话题触动了姜太公内心不愿触及的痛,他感到有些倦,翻身起来,“龙象伏魔经就在书架上第三排,你要看就自行拿去。”
他走远了几步,然后又立即翻身回走,“你最开始说什么,你可以修炼了?”
“马马虎虎吧。”
“哈哈哈哈!”
姜太公一阵狂笑,张小奇感到有点无语,真不知是该说太公你老人家是真的老年痴呆,反应慢到这种程度,还是你太过后知后觉。
他握着张小奇的手臂,感受着其间汹涌的血气力量,对于张小奇要修炼龙象伏魔经不再感到怀疑,“明天清晨,一同与我修炼。”
阿呆坐在一旁,竟已不知不觉睡着,不知是不是梦到白天那抹****,脸色泛着红晕,咧嘴痴痴的笑。
清晨。
有风,吹的东西风。张小奇就在风里修炼龙象伏魔经。
龙象伏魔经,西方摩陀圣地,那耶伽寺的炼体秘技,专炼骨膜。那耶伽寺传闻有龙象堂,凡修炼此经者皆入此堂,号称“小罗汉”。
龙象伏魔经分三篇,伏象篇,伏龙篇,伏魔篇。每一篇既是经文,也是功法。传闻乃是一扫地老僧天天晨观崖壁上石刻的经文,一日打坐,脑海里惊现佛陀众生与深渊恶魔战斗的画面,倾然开悟,遂创绝世三篇。
大离覆灭时,周边各国闻风而动,各大圣地也纷纷派门下弟子潜入其中,却不料京都皇城一夜被破,大离残余如秋风落叶被大周铁蹄尽数湮灭,大周军队闪电般发动了反攻,谁也不会想到形势会变的如此之快,各国潜进去的密探纷纷被清查,龙象伏魔经便是姜太公担任一方将领,执行任务时从一位僧人身上搜到,据说整整围了一百军士,个个是勇士好手,射三百支箭方才将对方耗死。
张小奇全身躬身在地,双手呈抱拳的模样仅仅围在胸前,用力的抱紧自己,后背的皮肤紧紧绷着,好似军校场的士兵在练力拉弓。他的脸上汗水不停的滴落,脸涨的通红,显得极为费力。这是伏象篇里练皮膜的招式,“象顶千斤”。
伏象篇有三式,象顶千斤,象法万千,象镇万狱。
这三式皆是练皮膜的招式,经过前日的锻炼打斗,已经达到练力境界的巅峰的他,今日运转力量,居然已经可以引动皮膜,这意味着他已经突破到了抗膜境,已经可以开始下一阶段的修炼。
他在修行上本就有天赋,又有过往修炼的经验,加上重生的心脏提供的强大气血,境界的突破如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踏入抗膜境,如科考成为生员秀才,算是有功名在身,到军队都有担任百人都头的资格,更是张小奇修行道路上真正踏出的一步,如今的他才真正意义上算得上一个炼气士。
踏入抗膜境,也就有了报考大离学院的资格,也就有了机会,能摆脱王夫人的暗杀,也就有了反击的希望。想到自己的母亲,他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年仅二十四岁,正处于人生最灿烂的年纪的女子,会莫名间暴病而亡,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他一定要查出来!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狠狠炼化着自己的血肉皮膜,气血在这一瞬间好似运转的无比顺畅,渐渐的往身体内部渗透进去。张小奇抱的更紧了,体内的皮膜如一根皮筋,被他拉扯到了极限,似乎再拉一下就会断掉,他猛然抬身,站直,打开双臂,双肘狠狠向后仰去,一下子释放出刚才聚集的力量,如同满月的弓陡然间放开,张小奇感觉自己体内的皮膜此刻在嗡嗡作响,不停的震荡,变得更有韧性。
运转了下上身的筋骨,张小奇又打起拳来,只是别人打拳都是大开大合,张小奇的双拳之间却隔的很近,乃是“象法万千”的招式,学大象卷鼻打人,大象卷起鼻子用力一抽,可以将一头猛虎的脊骨都抽断。练习这一式就是将人的双手当作大象的鼻子,用尽全力甩出去。
张小奇时而握拳猛击,时而双手握在一起,像一柄铁锤,朝四周猛砸,时而双手如两根鞭子由上至下,由下至上狠狠鞭打空气。好似这不是自己的手,是一柄铁锤,是一道鞭子,是一柄剑,是一样武器。张小奇感觉自己的手都好似要脱臼断掉了,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打完这一式,他又练起“象镇万狱”的招式。张小奇猛喝一声,整个人陡然间跳起,暴力的踏进地面,从地丛里震起一只蚯蚓,腾空翻了个滚又掉进了沙土里。然后又是一声大喝,整个人再次凌空,再次狠狠的一踏,落地的蚯蚓再次随即翻空,然后被震的更高,然后凌空,暴踏,翻空,凌空,暴踏,翻空....
别人若凌空而下,下坠时必然不会脚掌踏地,而是脚尖先接触地面,还会提力,将力量先转移到上半身,这样避免反震力,减少下坠时的力道给自己造成的伤害。但张小奇凌空暴踏,双脚完全着地,他还将全身的力量全部灌注在双脚之上,简直是怎么死的更惨就怎么来的玩法。
院子里不停响起震荡的响声,好似山林里窜出了一只狗熊,正朝这边袭来。不知跳了多久,地面满是脚印洼坑,那不停震起腾空的蚯蚓直直的躺在地面上,似乎被生生震死了。
张小奇感到自己的双脚似乎不属于自己,有千斤重,无法抬起分毫,全身无边的疼痛,他盯着地面的脚印坑洼,眉头微蹙,全身好似一块烧红的木炭,大量的热气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竟然从远处无法看清他,好像起了层薄雾。
平常人若是这样的一番训练,早就倒地不醒,这简直是不要命的修炼,好似是怎么可以死的更快,就怎样不要命的来,难怪没有多少人敢于练这龙象伏魔经,连命都可能没有,还练什么练?
但张小奇还站立着,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若是以往,他断然不敢修炼,但他得了这颗心脏,此时心脏正源源不断的供给他气血,滋润着身体的每一寸筋肉,让他疼痛全消,于是他再次抬脚,然后狠狠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