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修炼龙象伏魔经,一身力大无穷,堪称龙象之力,这番锤炼固然让人皮膜力量大增,但又怎可能真的达到龙象般的神力,伏象第一式,叫象顶千斤,但千斤巨力怎么可能抵挡?”
张小奇喃喃自语,越思索越觉得不可理喻,若说是世人的谬传,但篇章上的式名显然确认这就是事实。这一想便注意到平常不怎么注意的事物,比如招式旁那大篇的经文注解。
若说如此多的经文在上面,若要忽略显然不太可能,但张小奇练功心切,早已刻意无视掉这些经文,只当是庙里的和尚用来宣扬佛理学说的那套假慈悲。
上面记载着一个故事。
佛祖创造佛国,设无量荣光,渡接世人于彼岸欢乐之地。然世间地底,无间黑暗,有恶魔作祟,佛深忧之。有一僧,名唤唔觉,自愿去黑暗间镇服恶魔。佛祖疑之,问道:“你初识佛理,佛法既没有各位慈悲菩萨高深,力量也没有各位罗汉强大,何以敢只身犯险?”唔觉答曰:“正因我佛理不深,所以才要去无间黑暗之中,坚定本心;正因我力量不够,所以才要去无间黑暗之中,明白力量的真义。”佛深感动,传伏魔真义,特遣唔觉去无间黑暗万万年。
故事旁有副插图:无间黑暗的深渊里,有一抹微亮的佛光,佛光从一位瘦弱的僧人散发出来。他的身体看起来很瘦弱,但无数的恶魔却只能潜伏在地底,不敢探出头;他的双脚好似神象之足,深深的踏进地底,镇压万狱;他的双手向上撑着,臂膀里好似拥有无穷的力量,如同托起了整个人间!
故事旁还有段注解:“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心的力量却是无限的,龙象伏魔经的真义就是想象自己身处在无间黑暗里,与恶魔战斗,想象自己拥有千斤神力,刺激自身的勇气,坚定前行的道路。修炼,既是炼体,更是炼心。”
“修炼,既是炼体,更是炼心。”
张小奇咂摸着这句话,越思索越觉得有道理,如此一想,头脑一下子变得很通透,忽然觉得今天所受的辛苦劳累都是应该的,都是对自己的试练,是自己前行道路必须要经历的难关,身体里的气血流转的速度似乎都加快了起来,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往上涌,此刻居然比之前恢复力量还要快了几分。
“不愧是禅院圣地,一本经书就将修炼讲得如此通透,炼体就是炼心,拳意就是心意,我记住了。”
张小奇通过这句炼体即炼心,立刻悟出拳意就是心意的道理。
一个人面对凶狠的敌人,心里若有怯意,打出的拳必然不可能刚猛正直,只会畏畏缩缩;猎户面对狂暴的狗熊,若不能安稳心神,手中的猎刀也只会随风瑟瑟发抖,因为心有惧意。心惧而胆寒,力不得发,拳意的较量既是力量的较量,更是心的较量。
张小奇觉得耳目一新,这个道理好似是为他打开了一道大门,窥看到修炼的一些真义。
也许这些想法并不能立刻帮助张小奇提升境界修为,但却扩宽了他对修炼理解的思路,这份积累比苦练十天半月还要难得。须知境界越往上,想要突破就越困难,纯粹闷头苦练并不见得一定就是好事,因为炼体即是炼心,必须武道经验与身体修炼同时积累,方有可能成就更高的境界。
泡了个舒服的温泉浴,张小奇又向太公请教起伏象三式中,自己一些不清楚的地方。太公十年前便已踏入神勇之境,修炼经验比起自己不知道丰富了多少,很多自己不甚意会的地方,太公几句简单的话语便让自己豁然开朗,修炼起来更是事半功倍,名师出高徒不是没有道理。
时光就在每日的切磋与修炼中消逝着,大日东升西落,有徐徐的风吹上山岗,显得有些闷热。
大周京都,自三月以来,朝堂的气氛一直不太好。
三月初落下的流星雨让整个朝廷震荡不安,自太祖皇帝扫平大离,定国开朝以来,迄今刚好三十年。三十年前,大离皇城附近同样下了一场流星雨,钦天监酒后一句“流星降世,改朝换代”引起轩然大波,各大世家豪门纷纷以此为号,起兵举事。太祖皇帝黄袍加身,挥百万雄狮只踏江南,方有这铁桶江山,万世基业。
如今虽四海诚服,大周国力强盛,但天突降异象依然让民心有所不稳。京城之中,申时便关了城门,西城门是货物运往最密集的关口,也是四城门里最晚落门的一个。如今已是申时,西门兵马司统领看着外面列着长龙的货车等着检验入城,不禁蹙起了眉头,对于是否落门有些举棋不定。副统领凑过来说道:“大人,都好些时日了,要不今日缓缓,再这么下去,弟兄们都揭不开锅了。”
统领大人挥手斥退了副手,望了望城楼上坐着的杜有常,他整了整衣装,脚步沉重的迈了上去。
他哈了口气,鼓起勇气笑呵呵的恭敬问道:“杜御使,外面还有好些货物没过,我看了看,都是平日交道熟络的商家,要不咱今日缓缓,晚半个时辰落门如何,弟兄们手脚快点,应该验得完。”
正在苦恼手中的鸡肋是该丢掉还是将就啃了的杜有常听到统领的请求,立刻勃然大怒,将手中的鸡肋狠狠的向统领砸去,无奈杜有常一介文吏,准头又不是很好,被统领轻松躲过去了,统领在一旁悻悻的笑,“大人砸的好,砸的好。”
“你是钻到钱眼里去了是吧,你知道这申时令是谁发布的吗?”杜有常拱手遥了遥皇城,“那是陛下亲自签发的,谁敢违抗,属大逆不道,要诛九族的。
平日你与这些商户们的勾勾搭搭,我全当没看见,不过这次,你给我盯严了,你当我一天守在城楼上风吹日晒干嘛,是当你这风景好,看日落的吗!”
统领连连哈腰,连滚带爬下了城楼,狠狠踢了下立在一旁的副统领,一脸苦瓜的宣布道:“落门!”
听着城墙之下无数谩骂之声,杜有常趴在城墙边上,心底与诸商家同骂,只是别人骂的是他,他骂的是朝廷。身为西门巡城御使,谁不知道这是最有油水的御使,可谁曾想这位御使大人最近却夜夜为银子心烦,看着下面长龙的货车,他的心都在滴血,这哪是放的货物,这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杜有常骂了句娘,想起今晚回去夫人还得问自己要商铺的银子,他就斗大如牛,望着日暮的街头,他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回了府。
这样的情况只是京城里的一个缩影,无论是商铺,青楼,水关码头,都呈现前所未有的萧条景象,城中早中晚都有兵士巡逻,兵器战甲摩擦的声响从清晨到日暮都可以听到,即便是夜里,百姓都会做金戈铁马的梦。
皇宫,御书房,明亮的烛光下,一位身着黄袍的中年人来回踱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啪”!
听着内监传来的消息,皇帝怒有心生,将书案上的紫金砚台摔在了地上,看着呈上来的翎绢,上面写着八个字:天不可测,唯死报国。
皇帝冷笑道:“天不可测?那要你钦天监干什么!若不可测,当年你们又怎敢妄言‘流星降世,改朝换代’!
要你批示流星何意,又不是要你的命,你这个倔老头,朕已经给你台阶下了,又没有谁知道,你为何这样冥顽不灵!”
皇帝越说越生气,然后暴躁,然后愤怒,然后冷笑,然后声音开始变得有些低咽,神情满是悲伤。翎绢从皇帝的手里轻轻滑落,一旁的太监眼疾手快,急忙捧在手里,避免掉落在地。
钦天监是王朝观天地迹象之所,他们日夜观察寻常平淡的苍穹痕迹,从万千的东升西落,皓月的阴晴圆缺,繁星的明暗闪烁当中推索些微异样的蛛丝马迹,洞察未知,预感未来,从而趋祸化福。只是这次流星雨降下的当晚,监史们个个竟毫无知觉,很多人相约喝了场花酒,醉倒在伊人裙下。
当夜铁蹄踏城而过的声响激醒了温柔乡里的各位监史,望着天上火光一片,他们的脸惨白到了极点,纷纷不顾衣衫的凌乱,急忙赶回了钦天监。望着观星台不远,天监官大人的阁楼还亮着灯,料想军队如此快能做出反应,必然与天监官大人有关,不由微微放了放心,并感到丝万幸,我钦天监总算没有辜负“钦天监”三字,然后各自翻寻古籍,冥思苦索流星坠地是为何。
与外面的庆幸不同,天监官大人坐在阁楼里,双手颤抖,他感到分外的痛苦,一口血猛然间喷到了案桌的白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