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一大早,张小奇便来到了正院侯着。和上次一样,站满了人。张小奇的兄弟姐妹们神情显得十分紧张,气氛和上次截然不同。
因为谁都知道,今天便是宣布他们未来命运走向的日子。姨娘们个个也是神情不安,赵姨娘紧张的看了看上首坐着的张翦,又望了望自己的儿子。心底担忧又害怕,彷徨又焦虑;想问又怕责怪,不问心底又不踏实;百感交集,莫衷如是。
“人都到齐了吧?”上首的张翦问道。
大总管立刻恭声答道,“回禀老爷,都齐了。”
张翦“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今天叫你们来,想必也大概清楚是什么事情了,你们差不多都成年了,也该为你们的将来打算打算了。”
“张南,你过来。”话刚刚说完,张翦便叫张南过去。
张南颤颤巍巍的站了过去,他本是庶子,妾生的本就矮人一头。修为有所突破后,近年来的日子才好过些,听到张翦叫他,他心底咯噔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父亲大人。”
张翦打量了下张南,“你母亲前几日和我长谈,大感欣慰,觉得你还算个争气的人,想让你出去历练一番,博一博功名。我打算让你去扬州镇东军旗下,扬州的怀仁将军宇文锋是我的好友,和我也是老交情了,你明日便带着我的书信出发,相信他会妥善安置你的。”
大周王朝十三州,以校都制治天下。
一郡设一校,几校设一都。都设都尉,统三校,领五千三百人。
在一州设将军,统辖本州都校。
大周泰安皇帝即位,又将王朝的兵马分为了五路。以“镇”字开头,“东西南北中”为号,各拜大将军一名,统领各军,替大周王朝维护统治。
扬州便归镇东大军统携,镇东大军的大本营也驻扎在扬州。
“父亲名义上叫我们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可是他还没问三哥自己如何考虑的,便宣布了自己的安排,显然是早就想好了的。明日就要出发,真是半分质疑和辩驳的余地都没有。”张小奇在一旁凝神静听,对张翦刚才的那番安排,在心底暗暗腹议道。
不过,这个安排倒也让人挑不出来什么毛病。大凡庶子熬到了成年,大部分都是让其负责家族的产业管理,或管田庄,农庄,或派遣到外地,或派到海外,贸易买卖。一生辛劳碌碌,任凭主家吩咐,永无出头之日。
能被派到军中历练,张南也是万没料到,一时间欣喜万分,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尤自镇定的回道:“多谢父亲大人安排!”
张小奇却是知晓事情远非表面看的那么简单,自己的父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道热肠,愿意为了一个庶子,不昔动用曾经的交情,为其在军中谋职?
直接派三哥去离营州更近的镇西军不是更好?
自己的二哥张迪便在扬州做官,扬州世家王家是王夫人的娘家,将张南再派往扬州,意图不言而喻。
张翦分别是想扩大张家在扬州的势力,亦或让张南此番前去,辅助张迪,二人一军一政,相互支援,为他日后的宏图霸业打基础。
说的透彻一点,张南无非是他权利争夺里的一颗棋子,摆布玩弄的棋子。
“果然还是假仁假义,什么安排都要符合他的利益欲望。”张小奇在心底咂摸了一句,张南却没有感到什么阴谋,他的心底如今只有欢喜,路过张小奇身旁时,身子刻意挺直了几分,他倒是知道父亲大人对这个儿子一直都有些打压的,今日这番安排难免没有示威给某人看的意思,只怕今日过后,某些人得意的脸色只怕要荡然无存了吧。
他轻哼了一声,全然忘却前几日被奚落的情景,脸色渐显志得意满的神色。由此可见,人有时候健忘也是件好事,烦恼没有那么多。
对于张南心底的这番小九九,张小奇全然不知。张南刚站稳,上面便又传来了声音,却是叫自己的四姐和六妹上去。
四姐是早已订了婚约的,订的是营州宣威将军徐朗之子徐未,双方早已换了八字,定了日子。等到过完春天,行了笄礼,盼到秋时那徐未回城,便可过聘完婚。张翦也只是教其多读书识礼,嫁过去了莫坠了张家的脸面,又吩咐大管家今日后,便领四小姐到布庄和果庄上熟悉事务,显然是有将这两处作为以后嫁妆的意思了。
至于六小姐,张家这位最小的千金,自幼体弱,偏又人生的懦弱胆小,站在张翦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说句“拜见父亲大人”都要歇三口气。本意打算安排婚约之事的张翦不仅皱了眉,这个样子,谁家敢接这门亲事?
念及要成年还有几年光阴,也就暂断了这念想,只说让其随四小姐一起以后多出去走动走动,小姐就要有小姐的样子,这么畏首畏尾的,成何体统。
对于这番话,这位小千金哪敢有什么不同意,只怕连听都听没有听清楚张翦说什么,便一个劲的直点头。四小姐却是脸色没有太多的表情起伏,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她一直都很平静,嘴角好像一如往常带了笑意,大方的说了声“拜谢父亲大人”便带着腿都有些站不稳的妹妹下去了。
“小奇,你过来!”张翦又叫道。
“终于轮到我了么?”
张小奇心头一凛,走上前走,恭敬的说道:“拜见父亲大人。”
张翦上下打量了下自己这个儿子,先问道:“听说你又可以修行了?”
“是的,孩儿得苍穹庇佑,又可踏上修行一途,也不算辱没我张氏一门,孩儿定要重新振作,光耀门楣。”张小奇朗声答道。
“嗯。”
张翦嗯了一声,显然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我张家男儿个个都是天赐奇才,你有这份志气,很好。”
“多谢父亲大人赞赏,孩儿想...”
“不过!”张小奇正欲趁此机会表达自己想报考学院的话语一下子被张翦被打断。张翦也皱了皱眉,没想到张小奇会突然插话,那道弯下来的剑眉上好似悬挂着千金巨剑,隔着远远的都能感受到剑刃的锋利和恐怖。
正院里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冷,让人感到呼吸有些艰难,一只青瓢飞虫晃荡荡的从外面溜进来,刚及至门檐边上便感到室内异样的气息,急忙扑动着翅膀向别处逃去。
张翦停顿了半响,喝了口茶,方才继续说道,“不过你今年便已满弱冠之年,已经过了修行的最佳时期,固然你心志可嘉,但毕竟人难胜天,有些事情还是认清事实的比较好。
为父这番话不是要挫你的志气,反而是勉励你,我张家男儿个个都是天赐奇才,除了修行,其他一样也是顶尖。
你明日和你四姐六妹一样,也去我张家下面各庄去历练学习,看什么产业适合你打理,等行了冠礼,给你寻门亲事,你便自立门户,好好为张家打理这些家业,也算报答了这些年我和你母亲对你的养育之恩。”
张小奇这刻才明了刚才那句“我张家男儿个个都是天赐奇才,你有这份志气,很好”的真正含义。
那就是请你做我张家一条最好的狗吧!
一条看家护院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