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年贾府中黛玉离了潇湘馆之后,宝玉痛煞心肺,病在床上。贾母也正愁了宝玉之病,太医张友士便来给史太君探病,说道:“老夫人上了年纪的人,不宜气恼。”说完开了两服药,又说道:“这药也是解身上病痛,却医不得心,还要多休息才是。”可巧这日湘云来贾府,知道林姐姐的事后便来到宝玉的怡红院,见宝玉怔怔的躺在床上发呆,便拉着宝玉的手叫道:“二哥哥!二哥哥!”喊了几遍,宝玉也没反应,湘云哭着看着袭人,袭人扶着湘云道:“刚叫太医去了,姑娘先里面坐着。”这时外面春燕道:“太医来了,袭人姐姐!”袭人忙接进来道:“太医快来看我们爷。”张友士笑道:“请。”说着坐到床边的小凳上,摁在手腕的脉上。沉吟半晌道:“这个情形是心内有郁结不能解,所以才如此。我开一点药便好了。”袭人道:“大夫不知我们爷,这样发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药怕是解不了啊。”那太医道:“不碍。”自然有人来解。
这时有人在外面道:“北静王府的人来看宝二爷。”太医也不待留便出去了。袭人忙命丫头跟上去送。这边那北静王府的人已进来了。来人是个打扮伶俐的丫头,说道:“二爷好了吗?王爷带话来让我说给二爷听。”于是凑在宝玉耳边轻声道:“妹妹安好,请二爷自己珍重。”那丫头又立起身向袭人说道:“这位是袭人姐姐吧。”袭人忙施礼道:“是。多谢王爷,等我们二爷好了,就去给王爷请安。”那丫头抿嘴一笑道:“袭人姐姐,你守着这个没有结果的人又做什么。”袭人一惊,正待问时,那人早已经跑得无踪影了。
这边忽听得宝玉说道:“妹妹,你去哪里?等我也不等,你又不理我,且听我说一句话可好?”两手伸着乱摆,乱抓,嘴里也只顾乱喊乱叫。脸上也流出了汗。身上的被子滑落到地上了。袭人忙将刚才那丫头的话丢在一旁,拾起被子将宝玉的手抓住说道:“宝玉宝玉,你醒醒!”麝月等也忙进来都吓得叫道:“宝玉,宝玉,你醒来啊,敢是梦里魇住了不成?”话说宝玉在恍惚之间来到了一处有亭台楼阁的精美院落里。宝玉道:“这是哪里?竟好似在哪里见过。又见一个风流窈窕的身影在前面,那人转过头来,面容竟似黛玉,神情凄然,见了宝玉说了句:‘宝玉,这梅花是栊翠庵里折来的。你看可好?’这边宝玉见梅花胭脂红色,又听黛玉问,便说道:‘美极,妙极,好极,妹妹拿着梅花去哪里?”黛玉道:“送你吧,你留着吧。”说罢飘飘悠悠的径自去了。宝玉忙四处找,哪里还有踪影,忙哭喊道:‘林妹妹!颦儿!林妹妹!颦儿!又伸手四处乱抓,这时听有人说:‘妹妹安好,请二爷自己珍重。’宝玉听到,就哭喊道:‘是林妹妹吗?你为什么不理我?’哭个不住,四处寻找。忽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睁眼看时,见自己在床上,湘云,袭人等在旁哭着呢。刚醒了,袭人等喜得满屋里转起来,又叫人传于贾母和王夫人知道消息,这边袭人说道:“快去厨房里取来一碗甜羹粥来。”
湘云见宝玉醒了,说道:“二哥哥,你梦见谁了?”宝玉见湘云问:“便告到,见一女子赠我梅花,似乎是颦儿。”不等说完,又呜呜咽咽的哭。袭人听完,说道:“二爷,刚刚北静王府的人来了,看了没有醒,便走了。”宝玉道:“好,我过两天好了就去见王爷。”这时听外面呜呜呀呀的哭声,丫鬟们跑出去,见是贾母,王夫人,凤姐等。贾母被人搀着说:“我的玉儿,苦命的玉儿啊!”
这边贾母和王夫人看着宝玉吃了饭,又躺好在床,便颤巍巍回去了。
宝玉歇息了一阵,缓缓起身,披衣走出门外。宝玉慢慢踱到潇湘馆,见地上苍苔盖在路上,走了两步脚下无力,又兼地滑,一屁股跌倒地上。手拄着地,见一只燕子飞到那屋檐下的窝里,里面伸出三只小燕子的头来。宝玉不禁想起往日情形,慢慢起身,又滴下泪来。这时一个老嬷嬷来那边挖竹笋见宝玉在这站着,便说道:“二爷,这里冷,回去歇着好些。我这边挖了竹笋去厨房给你做点笋子粥可好?”这边宝玉见了是潇湘馆的老嬷嬷,便说道:“多谢嬷嬷。可知妹妹那里去了吗?”嬷嬷道:“听说去了什么王府,说句不好听的话,离了这里还好点也说不定。”宝玉再欲问时,那嬷嬷去那边割笋,不说什么了。宝玉不知是何道理,便回转身,边走边思量。正走着,见宝钗正走到芭蕉树下,便说道:“宝姐姐,你哪里去?”宝钗眼中有泪,这时忍着说道:“宝玉,你好了?我听了莺儿说,你起身了,便赶来瞧你。”宝玉道:“姐姐,为何哭?”宝钗道:“没什么,沙子迷了眼睛。”
这时莺儿跑过来说:“四姑娘屋里,大嫂子和凤姐姐正准备拿了画好的琴姑娘的像去给老太太看呢。”宝玉便说道:“我也去,姐姐等我一等。”转身回怡红院换衣服。宝钗答应了。一会见湘云和宝玉同从怡红院出来。宝钗道:“云儿,听你来了,只是不见,原来在这儿。”三人说着同往藕香榭来。进了屋见地上站着好些人了,听得大嫂子李纨道:“没想到,画的这样的好。”那边惜春淡淡的说道:“花了好些日子,身上乏得不行了。”众人都笑道:“去吃了中饭,回来睡了吧。”于是众人都出来往到贾母处走,话说那贾母命丫头托着画,仔细的观看,喜欢的不得了。忙说:“好好,琴丫头的摸样是没差,那花的颜色也好,但要添些什么能看出在雪里站着才更好呢!快收好,别叫磨软了。”这边众人围到桌子上吃饭,桌上的菜少了几样,有的也是几盘简单菜肴。只有贾母王夫人那边还有两盘像样的菜。这边的宝玉和惜春只吃了点稀饭,挂花糕,绿豆饼,山楂冰糖卷子也只是吃了一点就不吃了。宝玉好了后就和茗烟两个常去北静王府。
过了两日,迎春出嫁回来,神情抑郁,似有不能言之事。探春等都哭了。迎春说道:“我这几日身上更不好,身上还是不重要,只怕命不好,暗无天日的永无尽头。”说完,迎春的脸上木然,浑身似有一层浓厚的乌云笼着。呆了三五日,便有那边孙家的来接,来人接,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这里姑娘少待些好,免得有什么事连累了我们。”迎春告别了姐妹等,凄然离去。不想回去后不到两个月,便一段白绫挂在了那房梁上。孙绍祖命人解下来埋了。照常像平日里一样,去外面赌了一局,皆是输。便连骂道:“晦气,晦气。”谁料还不到一个月,就在外面又买来个十岁的美少年放了屋里。贾府中众人知道这消息,头一个宝玉心内如焚恨得咬牙切齿。惜春知道了,便与宝玉,探春等说道:“剃了头,一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