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走进空无苑时,只觉得小苑幽深寂寥,仿佛几百年都没人住了一般。
小苑墙角植有一排柳树,目光穿过条条被阳光染成莹绿色的柳枝,玉笙看见了一个丫鬟紧张万分的脸。
那丫鬟显然也瞧见了玉笙,在玉笙的召唤下,她缓慢地移动着脚步从柳树下走了出来。
“三小姐。”
玉笙点了下头,问:“你们大少爷可回来了?”
那丫鬟一听到“大少爷”三个字,惊恐得就如听到了恶魔一般,哆嗦着嘴唇:“少爷刚回来……此时在书房呢……”
玉笙瞧着她一脸的惧色,见她手上端着茶盏,便接了过来,道:“茶我替你送去,你下去吧。”
那丫鬟一听,如获大赦一般,连道了好几声谢。
玉笙端着茶盏走到书房前,推门进去,只瞧屋内窗户紧闭,只点了一盏烛灯,灰灰黄黄的暗光中,温朔坐在小案前,拿着一卷书正看入神。
玉笙注意到他的表情,极其的猥琐,极其的下流,极其的……忍不住冷咳一声。温朔听到声响,抬起一张色迷迷的脸,见是玉笙便敛住了色意,只道:“三妹你怎么来了?”
玉笙不答话,将茶盏放在桌上,不急着答话,她背着手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瞧着书架上陈列的各种古玩,瞥到一个珍珠匣子,见匣子里面是空的,她顺手便将布袋子丢了进去。
温朔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缓缓道:“我说三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笙将匣子放在他面前的小案上,挑眉一笑:“林公子好心好意送我东西,我也得回个礼不是。礼物准备好了,就差个匣子了。我瞧着哥哥这珍珠匣子甚好,借来一用如何?”
又想林衍父亲不是在潼州做官么,林衍在都城风麟求学是住在哪里呢?
或许他家大业大,在风麟置有别业?
他置有别业又与自己有何关系呢,难不成自己还亲自给他送去……玉笙看向温朔,笑了一笑道:“哥哥,你和林公子关系好,就帮我把礼物带去吧。”
“这……”温朔干笑几声,正欲拒绝,又听玉笙道:“既然哥哥都能将林公子的礼物带来,替我转交个礼物——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温朔闻言,想好的说辞重新回转到肚里,闷声道:“东西放着吧,明儿我便替你交给林兄。”
“哥哥可不许偷看哦。”玉笙笑道。
“知道了。”温朔的声音依旧闷闷的,瞧见玉笙倚在小案上没有走的意思,他又道:“你还有什么事?”
玉笙把玩着小案上的一只玲珑香兽,开门见山道:“除了礼物的事,我还想向哥哥借二十两银子。”
温朔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眼道:“你不是说笑的?你要这么多钱去做什么?”
“赎丫鬟,玉婵将我的丫鬟显儿卖了。”玉笙直言不讳,斜睨着温朔,又道:“哥哥你就借我吧,不然我怕我说溜嘴,将你和林公子合伙欺侮我的事说给爹听呢。”
“别呀——欺侮……怎么能说是欺侮呢,三妹,你听我说,我们都是好心的,这……”瞧着玉笙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想着自己才犯了一桩事,若是再惹温万金发火,后果不堪设想,他起身一跺脚,道:“罢了!就当破财免灾了!”
从一个花瓶里摸出一袋银子,他极不情愿地将银子塞给玉笙,道:“小丫头你可是越来越不好惹了,银子给你,你可不能去找老头子告状了啊。”
玉笙将袋子放在手上,掂了掂,挺有分量的。她随口“嗯”了一声正要走,院子里突然响起像是瓦罐打碎的声音。
那声音在原本就很安静的空无苑里显得尤为突兀。
温朔并没有受影响,像是司空见惯了,他坐回小案前,拿起那卷有不良嫌疑的书继续阅读起来,头也不抬道:“臭丫鬟又笨手笨脚将东西打碎了,看我待会儿怎么治她。”
瞧着温朔那副色魔的嘴脸,又想到先前碰见的战战兢兢的小丫鬟,玉笙不由地白了一眼温朔,只想不知他祸害了这宅子里多少单纯的小丫鬟。
走出书房,却不见院子里有人影,倒是房门前的一堵矮墙边上有一堆碎片。
玉笙移步走过去,发现除了碎片以外,在那覆有一层薄土的地上,影约留着一串脚印。
虽然脚印横七竖八的重叠在一起,玉笙却可以断定,那脚印绝对不是先前见过的丫鬟留下的。
可以说,温家大宅内所有的丫鬟都不可能有那样的脚印。
玉笙用脚去量了量,那脚印足有她的两倍之长。
唇角蓦然勾起,玉笙想,自己来找温朔的表现怕是要让某人失望了。
***
紫金苑内,换了件薄衫的巫氏斜倚在雕花躺椅上,由一个丫鬟捏着肩,她惬意十足,娇喉中发出几声轻哼。
双眸半闭半合时,忽见一人进到房中,巫氏便将丫鬟遣走,悠悠地坐直身子,看着来人道:“怎么样,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来人家丁扮相,身材魁梧,一路匆忙跑来,这时的他敞着衣襟,露出了结实的爬满汗珠的胸膛,气喘吁吁道:“回夫人,我只听三小姐说什么回礼、赎丫鬟、借银子的事,没有听到她提金匣子。”
巫氏一听,脸上顿时布满了失望的灰云,她攥紧了手中的绢子,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金匣子是在大少爷弱冠时老爷送给他的,不,不应该说是‘送’,用‘托付’二字才更贴切。那匣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老爷守口如瓶竟连我都不肯告诉。”
“夫人,其实……他们的对话我只听到一半,因我不小心碰落了一个瓦罐,所以……”家丁老实说道。
“不碍事。”巫氏起身在房间里渡了一圈,暗忖家丁所说的玉笙要赎丫鬟的事,是赎显儿么?她知道玉婵将显儿卖掉的事,原以为玉笙会忍气吞声,可她发现自己想错了,玉笙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少了懦弱,倒多了几分厉害。
巫氏越想,越觉得现在的玉笙对她是个威胁。
她渡到家丁面前,蹙起的眉微微展开,取出手绢替对方擦拭着胸膛前的汗珠子,道:“如今情势对我越来越不利了,若你尽心尽力的替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在巫氏的撩拨下,家丁窘迫不已,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夫……夫人以前赏我的钱我都还没用呢,不……不用再破费了……”
巫氏闻言,眉眼一挑,“吞儿”一笑道:“谁说我要赏钱给你了?如今老爷不在,我还有更好的东西要奖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