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用过早饭,夏夫人、二夫人、夏倾颜与甄夫人和甄梦箩在夏儒安、夏儒昊和甄子墨的陪同之下,带着二十个护院浩浩荡荡的向城外的梁岩山出发。每年夏辅仁的寿诞,众人都会提前一天去梁岩寺上香祈福,这已经成为夏家惯例,只是今年情况稍有不同,因为夏家的男主人留守家中,不知何故。夏倾颜的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肯定是要对昨天的拒绝婚事去善后了。心里的愧疚与不安又增添了一分。
梁岩山在梁州城外三十里处,梁岩寺位于山脚处不远,香火鼎盛,因是知州家眷前来,梁岩寺都会谢绝香客一天。每次前来上香夏倾颜都会特别珍惜,因为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能够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后,夏倾颜终于可以掀开车帘的小角向往看去,仕棋和仕画对小姐的遭遇也是十分同情,所以每回出门只要不是过分张扬就装作不知,当然为防夫人发现还要有人放哨。不过这次却难以得偿所愿,车帘刚刚掀开一角,夏儒安就策马过来:“妹妹可是有事?”夏倾颜急忙摇摇头,悻悻然放下帘子无语。车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梁岩山脚下,众人纷纷下车,然后步行上山。女眷头上都带好帷帽,夏倾颜和甄梦箩面上还多罩了一层纱巾。梁岩寺距离山脚不远,向上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就到了。寺庙山门大开,主持率领寺内大小僧人正候在门前。看到夏夫人等人到来,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便请进大堂。
夏倾颜每年都要来梁岩寺上香,所以并不陌生。进入大堂内早有小沙弥放好蒲团,夏夫人跪在最前面,二夫人并甄夫人跪在次位,夏倾颜和甄梦箩在最后。待众人叩头上香完毕,夏倾颜和甄梦箩随小沙弥到后面的禅房休息,夏夫人三位请主持为其讲经说法。夏家兄弟与甄子墨则去攀登梁岩山最高的梁岩峰。
正当夏倾颜等人在寺内拜佛求平安时,夏辅仁却带领夏辅义和甄希岳战战兢兢地来到了怡致园。大约侯了一盏茶时间,一名小厮来禀,王爷请三位大人去主厅觐见。虽然对此的景致异常熟悉,夏辅仁却不敢率意而行,三人小心谨慎的随着小厮进了主厅。刚到厅门口,听见里面有内侍喊道:“请夏知州、夏县丞、甄县丞觐见。”
夏辅仁作为五品知州三年前曾觐见过南炀王,可对夏辅义和甄希岳来说却从未想过会被南炀王接见,毕竟他们二人的官职是不入流的从九品,此刻的紧张之情难于言表。辅进厅门三人就行大礼叩拜。迟迟听不到回音,三人也不敢抬头窥视,感觉过了很长时间才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起身吧。”接着又说了一句:“给三位大人看座。”夏辅仁等这才起身致谢。
待落座后,才敢偷眼看南炀王。剑眉虎目,仪表堂堂,身材魁梧,贵气天成不可侵犯。“不知夏知州面见本王所为何事?”南炀王语气和缓却透露着威仪。
夏辅仁急忙起身回道:“我等是来向王爷请罪的。昨日徐先生曾到府上谈及小女婚事,蒙王爷垂青本是对夏家天大的恩赐,无奈小女福薄已于青州甄家定亲,实在有负王爷厚爱,故而今天特来向王爷请罪。”夏辅义与甄希岳也早就起身,等夏辅仁刚刚说完,三人齐齐跪地。
“都起来吧,你们亲上加亲何罪之有。昨日徐先生已经向本王回禀清楚了。本王也是偶听夏小姐的美名才有此想,既然无缘那就算了。”听完南炀王的话三人的心终于放下来,起身后重又坐好。
“本王听说三位大人的子女皆为人中翘楚,可是都在军中效力?”
“禀王爷,”夏辅义又起身回道:“微臣的长子在威武将军旗下认主簿一职,大侄子现在徐先生帐下效力,甄家的长子尚未入仕,一直帮着甄县丞打理事务。”
“果然,夏家的孩子个个出众。本王也听威武将军说起过手下有一名主薄才能突出,想来就是夏公子了。”
“能得威武将军看重是小儿的福气。”
“夏大人不用谦虚,有子如此理当自豪。不过,本王听说甄县丞家的公子亦是文采风骏之人,为何不曾效力军中呢?”
甄希岳急忙起身回道:“禀王爷,犬子本欲今年就去军中效力的,现在正在等正式的分配调令。”
“既如此,确是耽搁了甄县丞公子的前程,本王这里恰好听说有一不错职位,与令公子相符,不知甄县丞意下如何?”
甄希岳听完急忙下跪:“能得王爷器重是小儿几世修来的福气。为臣在这里叩谢王爷大恩。”说完连叩三下以示谢意。
“起身吧,本王亦是听说甄县丞的长子大才才举荐的,不用多想。”接着南炀王轻啜了一口茶,缓缓道:“彰武将军旗下少一位朝散郎,就让他即日动身吧。”
夏倾颜一行中午在梁岩寺吃完斋饭并未耽搁多长时间就动身往回返了,返程路上甄梦箩要和夏倾颜坐一辆马车,说有悄悄话与夏倾颜讲,众人皆笑只好同意,仕棋和仕画还有甄梦箩的丫鬟春郦没办法只好另坐一辆车。待车马缓缓驶离梁岩山甄梦箩才悄悄的对夏倾颜说:“颜儿,昨天父亲他们已经与姨夫和姨母商量好婚事了,就定在九月初八。”然后笑眯眯的看着夏倾颜:“这回你放心了吧。”接着又幸灾乐祸的说:“我猜大哥昨天晚上肯定高兴的没睡好觉。你看他双眼下的黑印就知道了。颜儿高兴吗?”
夏倾颜的脸羞红的几欲见血:“姐姐再笑我,我现在就喊人不和你同车了。”她的威胁毫无功用,逗的甄梦箩笑意越发张狂。
众人一路无事回到了夏府。可是刚下车便觉气氛不对,夏倾颜和甄梦箩也未去休息,待众人急匆匆走到静安堂主厅时发觉夏辅仁、夏辅义和甄希岳正静默无语,气氛低沉。
众人落座后,夏夫人便开口问道:“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夏辅仁就把上午面见南炀王请罪的事情详实说了一遍。听完后,众人表情不一,夏倾颜的泪无声的落下,怕被人发现又偷偷拭去。甄子墨满脸怒火,双拳紧握却不知发泄与何处。不错,从七品朝散郎对很多人来说可遇不可求,甄希岳辛劳了一辈子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县丞,而对甄子墨来说,刚入仕官职就已不低,何况他还年轻,以后必将前途无限,这是南炀王暗含的意思。可是彰武将军现正在西南边陲与苗人对峙,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方可返回,即使取得大胜,甄子墨也有可能会留守边关难以返乡。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显然就是想让甄夏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思索良久,夏倾颜起身先向夏家长辈跪拜,然后又向甄家长辈叩拜,众人知她愧疚却不忍她伤心,甄夫人上前将她扶起说道:“颜儿,此事不怪你的,你不用愧疚。”
夏倾颜泪流满面,摇头说道:“舅母,从小您待颜儿犹如亲生,颜儿本想能长久侍奉左右,可颜儿福薄,终是无缘,却害得舅父和您与表哥骨肉分离,都是颜儿的错呀。”说完更是哭得痛不欲生。众人闻言更是气愤难平。本是佳偶天成何故硬要拆散。甄子墨转身冲出大厅,夏儒安和夏儒昊也急匆匆追出去,怕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事。
厅内,众人纷纷劝慰夏倾颜,等她哭声稍缓,才稍微放下心来。
“舅母,请为表哥另择佳偶吧,既然无缘就让他忘了颜儿,日后相见我们依旧是兄妹。”深吸一口气,又说道:“表哥前途为重,就劳烦舅舅与舅母多方劝慰,明日表哥启程颜儿就不送了,请舅母把此物送还表哥。”说完褪下手上的玉镯郑重递到甄夫人手上,又躬身行礼:“父亲,恕女儿不孝,今日有些劳累,先下去休息了。”看到夏辅仁点头,夏倾颜勉强一笑想让众人放宽心,然后缓缓走出大厅,殊不知大家看她强颜欢笑的模样越发揪心。
出了静安堂,仕棋仕画看到夏倾颜双眼红肿,面色苍白,不知发生何事却又不敢多问,只得紧跟夏倾颜的身后,生怕小姐有事。
看到两个丫头小心翼翼的样子,夏倾颜不愿自己的怨愤牵连别人,便吩咐道:“我想自己静一静,你们先回去收拾物品,我今晚就要搬回雅静阁。”说完也不等回话自己施施然的一路向北走去。
恍惚间行到了雅静阁旁的桃园,一墙之隔即是怡致园。望着墙外,眼泪顺着双颊滑下,本就压抑愤恨的怒气陡然爆发,也不管是否有人听到,夏倾颜几乎用尽全力喊出一句话:“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多大的权势,我要见你,你给我滚出来!”